「您母親剛去世就想這種事,這不好吧。」珍妮喃喃地說。
「遲早都是這麼回事,」泰麗莎回答說,「因為我不打算嫁人。因此,我對你說過,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開始一種新的生活,一旦我們踏上法國國土,珍妮,我就要變成法國人了。」
珍妮顯得很驚訝。泰麗莎繼續說︰「我得給自己選擇一個名字。你看叫什麼好?叫‘肖富爾’當然不行。」珍妮想了一會,然後說︰「這很難,我習慣叫你時把‘小姐’掛在嘴邊上。」
母親曾對她說過,在法國,從最窮的農民到最上層的人,都認為烹調是一種藝術。泰麗莎剛能做蛋女乃酥的時候還很小,那種東西體積輕得幾乎可以被風刮走……外婆還教過她如何做肉九子,那玩意地進口就化。此外做糕點也是她的拿手。她還能做野味,做出來的菜不僅色佳,而且味美,英國廚師見了也得甘拜下風。一次泰麗莎問外祖母︰「外婆,您從哪里學到這手烹調手藝?」「我生在一個大家庭,」女伯爵回答說,「父親是一位美食家,他常說,‘要討男人喜,美食送胃里’。因此,父親讓幾個女兒都向廚師學一手,他這個人,食不厭精,膾不厭細。」
「您嫁給外公以後,他欣賞您做的飯菜嗎?」泰麗莎問道。
「你外祖父在外交部門工作,他在國外待的時間比在英國多。希臘、土耳其和一些東方國家的食品他都吃,但總是說,在巴黎的口福是沒法比的。他當了大使以後,到使館來吃飯的人多的是。」
外祖母大笑,接著說︰「你可以想象,在他退休後,我必須保證,他的一日三餐的質量要同家里雇了一名特級廚師似的那樣水平。因此我經常為我們老倆口掌勺。說實在的,我做得很好,以致于他堅持要我把所有的烹調都包下來,搞得我簡直無暇他顧。」
她又笑了,然後說︰「你,我的小寶貝,你是一個天生的廚師,就好比花匠天生就長有‘綠手指’一樣,你掌握了一門藝術,這就是什麼東西經你一模就會變得美味無窮!」
外祖母當初一番話使她受到鼓勵,現在她明白了,要想不遭罪、不挨人家白眼,眼下就靠自己這門本事了。
「在這方面我得多長點心眼才是,」她想,「不然,愛德華叔叔會猜到我的打算而阻攔我。」泰麗莎和珍妮到了倫敦,住在霍姆大宅,打從父親去巴黎定居後,那棟房戶幾年來一直閑著。
這是一座大而不雅的大宅,坐落在貝克和廣場敖近查爾斯大街上。宅子全靠幾個老佣人照管,這些年很少有人到這里來住,佣人顯然變懶了。
「小姐,如果我們不能留用,那怎麼辦?」老管家問道。
「你們想留下來嗎?」泰麗莎和氣地問道。
「如果能行的話,小姐,我們想退休。但是我沒地方可去,也沒有積蓄。」「沒有積蓄?」
「兒子出了點事情,小姐,我們必須拉他一把。」
泰麗莎沒有再往下問,但是根據這對老夫妻向她談的,她知道他們的兒子打小就不成器,把老爹老媽搜括得一干二淨。
她坐下來,給梅休先生寫了一封信,指示他在莊園里撥給這對老夫婦一座小房子,每周發給他們一筆數目不小的退休金。
然後她又寫道︰「務請安排妥勿使家叔將渠二人逐出門外,如有糾葛,請代其將房屋買下,房子既歸其所有,則家叔當可稍斂氣焰也。」
她把對二人的安排告訴了老夫婦,又付給他們一百英鎊,說這是她母親遺贈的安家費。老倆口喜出望外。至少這筆錢會使他們產生安全感。
另外還有一名為父親生前照管馬匹的馬倌,這人的妻子專司打掃。
但是他們還比較年輕,所以泰麗莎對他們說,如果叔父辭退他們,他們可以求助于梅休先生,會得到照顧,久他們還沒有找到其他工作之前,工資照發。
她對每一個人都關心備至,因為她很清楚,如果叔父找不到與兒子魯珀特成親的她,他勢必會緊縮家用開支。
叔父為人好虛榮,由于接替了她父親的伯爵封號而樂不可支,她相信,他一定會平方百計要住在大宅,過去每一代伯爵都是這個老規矩。
同時,如果沒有大把錢,那里沒法兒住得起,她很清楚,霍姆家族的人手頭都不富余。「這批人心狠手辣,人品低下,」泰麗莎氣憤地喊道。「我恨父來,也同樣恨他們,我恨這個家族中每一名男子!」
她在倫敦時外沒有勞神去逛什麼商店,只是到銀行行看她要的那筆款子是否已經匯來。她很聰明,並不一下子把款子全提走。
她取了三千英鎊,這筆錢數目不小,銀行經理竟不安地問道;「提那麼多錢合適嗎?」「對不起,我有些未了的債要還,這我才發現,我特為自己來取,免得驚動梅休先生,」泰麗莎答道。
她知道,她說這番話的模樣使經理誤認款子用途與她父親有關,他不便多問便立即同意了,而且是按她的要求,給的大額鈔票。
她小心地把一部分錢秘密地藏在行李中,剩余的給了珍妮,要她放在貼身的腰帶里。「我決不讓小偷模我的兜,」老女佣人氣勢洶洶,「小姐,東西給我保管最靠得住。」「我只求沒有人認出我是誰,」泰麗莎回答說,「別忘了,我叫波薇小姐,我們只能講法語,不懂英語。」
「忘不了,」珍妮堅定地說。
一直到她們乘坐的船真的在加來停泊,泰麗莎這才放下心來。
打從維多利亞動身起,一路上她的心一直懸著。
要是活該倒霉,給父親的朋友踫上了並且認出了自己又該怎麼辦?
要是她遇見廠一個熟人,那人立即通報了叔父,說見她正前往法國途中,該怎麼辦?盼只盼自己給佣人們留下的口信會使叔父上當。
「等我在倫敦買了一些黑色飽子以後,」她對他們說,「我會帶著珍妮往北部去,住在一個朋友那里,時間也就幾個星期,但是我非去不可。」
他們以為她的意思是,母親不在了,住在過去的房子里會感物傷情,因此,他們同情地說︰「您這想法很好,小姐,結識一些新人,和年齡差不多的人在一塊待待,對您有好處。」
「在我回來之前,你們要把件件事情都料理好,」泰麗莎說,「什麼時候回來我會事先通知你們的。」
家里的馬車送她去倫敦,中途換了馬。當晚她們在旅館投宿,第二天一清早又上了路。她把同樣一套話也對德諾姆屋的那一對老夫婦講了,她知道,等她叔叔真正起了疑心,肯定會對這兩處地方進行核查的。
她希望,除非發生意外情況,她能夠有三四個禮拜的喘息時間,那以後叔父才會著急起來。
正因為如此,她十分肯定,無論在火車上還是在橫渡海峽的輪船上,她都沒有踫見熟人,于是覺得平安無事了。到了加來後,她感到有一種奇妙的自由氣氛。
開往巴黎的火車停在碼頭附近,她和珍妮走進了頭等車廂。
泰麗莎所以決定坐頭等車廂不僅因為這比較舒服,而且也由于她認為她們兩個人可以單獨在一起,何況她仍然在打主意︰到了巴黎該怎麼辦。
盡避珍妮不同意她去當廚師,但是她還是執意要在開始時找個廚師的活。「咱們得先顧眼前,」她對珍妮說,「錢總有花了的時候,雖說眼下看來錢不少,但是用一個少一個,臨到未了再開口向梅休先生要錢,那就危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