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她說。「我不想再回那個擁擠的舞會大廳去。而且,我們也不能當著王子的面先離開啊!」
「那我們就來個不告而別好了。」
伯爵凝視著她美麗的臉龐說︰「我只想和你獨處,其他任何人,包括王子在內,都是多余的。」
他的語氣又熱切了起來,的光芒在眼中閃動。羅伊,斯頓夫人警覺到,她對他的約束力已經達到極限了。
她對迪亞席•夏瑞翰時時刻刻都存著戒心。
自從第一次在卡爾頓宮見面,他就一直在追求她,而且不經她認可,就寸步不離地成了她的護花使者。
當時她很年輕,對社交界的情形一無所知,丈夫又終日躺在幽暗的房間里,靠一大群醫生、護士照顧著。
第一次參加倫敦社交季各種活動的時候,要不是他在一旁護衛她、取悅她,她真會無所適從的。
在情場上,他是個老手,所以很清楚怎麼樣才不會把她嚇跑。
處身上流社會中,她的純潔、不擅自衛無形間成了最有利的武器,那些嫉妒她美貌的長舌婦雖然善于挑剔,在她身上卻找不出什麼毛病。
但是情況漸漸轉變了,羅伊斯頓夫人變得狂野任性,伯爵對她也越來越糾纏不休,他們兩個人的所做所為令大家側目。
奢靡放縱的生活對成爾斯王子的好友來說,並不是什麼新鮮的事情;王子和這群朋友的窮奢極欲,使那些保守、拘謹的大臣和納稅的人民感到非常震驚。
漫畫家筆下的王子,是一個沉迷于酒色的人;他們覺得,就因為他是這樣一個人,所以他的親密好友中,才會有這麼多墮落的無賴漢。
全國最聲名狼藉的兩位公爵——昆斯柏瑞和諾福克是土子在倫敦及柏萊頓的常客。
諾福克很沒有教養,被公認為全國最齷齪、酗酒最嚴重的貴族。
昆斯柏瑞則更卑鄙、墮落,他的長像尖刻,性情暴躁易怒,動輒對人破口大罵,被他玩弄過的女人不計其數。
除了這兩位公爵,王子的密友還包括巴瑞摩爾家族中那幾個無法無天的兄弟。
巴瑞摩爾伯爵七世很年輕,他在短短的時間內花掉了兩萬多鎊,由于他粗暴無禮,又喜歡和無辜的人開狠毒的玩笑,所以被稱為「地獄之門」。
他的弟弟雖然是個牧師,卻也是職業賭徒,曾經因犯罪被送入倫敦著名的「新門監獄」,所以綽號「新門」。
最小的弟弟是跛子,因此稱為「跛門」,他的性情和他綽號「畢林斯門」的妹妹一樣粗魯暴躁;「畢林斯門」原本是一個魚市場的名字,那里面的女人眾所周知全是滿嘴髒話、口無遮攔的,所以這個綽號對巴瑞摩爾家的這位小姐來說,是再合適不過了。
這家人在柏萊頓自稱「快樂的送葬者」。有時候,他們會在深夜帶著棺材去敲一些中產階級居民的門,然後對出來應門,嚇得半死的女僕說他們是來收尸的。
然而王子的種種行為——例如傳說中他和羅馬天主教徒費茲赫伯特夫人的秘密婚姻,他現在和布魯斯維克公主卡洛琳的這樁不幸婚姻,以及他那些日益增加的巨額債務——比他的朋友還要荒唐怪涎。不過對了解他的人來說;王于的個性中,另有他吸引人的一面。
他本身很有魅力,鑒賞力也很高,具有多方面的豐富知識,而且對那些能令他感動的人非常仁慈慷慨,因此僕人們都很崇敬他。絕大多數的朋友在了解他父親對待他的態度之後,都能諒解他的胡作非為。
無論如何,一個女人置身在這樣的社交環境中,難免會受到外界的非議責難,而影響到她的名聲。然而外界越是對羅伊斯頓夫人議論紛紛,就越使她在夏瑞翰伯爵的縱容和幫助下蔑視世俗的評斷。
但是如今,她的護花使者、玩伴——這個四年來一直听命于她的男人,正努力掙月兌她的掌握。她發現自己快控制不住他了。
事實上,這一次她是為了一件令她羞愧的事,才從倫敦躲到柏萊頓來的;她不但想避開人們的注意和指責,也希望能躲開伯爵。
伯爵一向表示他很不喜歡柏萊頓,而且有好幾年沒跟隨王子到這個溫泉勝地來了,因此羅伊斯頓夫人在這兒的史坦區租了一棟房子,想享受一下寧靜安詳的生活,然而當三天前伯爵竟然和王子一起抵達柏萊頓,她知道,這一切都要被破壞了。
今晚從她走進舞會開始,他就一直跟在她的身邊,使其他男士都無法接近燭,這種獨斷專橫的態度令她十分氣憤。
她一再告訴自己,她不是伯爵的財產,只要她的丈夫活著一天,他就無權操縱她。
可是她感覺得到他正想盡辦法讓她屈服,那種一心一意要得到她的態度,讓她不寒而顫。
此刻,他靜靜地等她伸手挽他的臂膀,面上的表情使她倒抽了一口冷氣。她很快地說︰「我的披肩還放在大廳里,請你替我取來好嗎?如果我自己去拿,別人就會猜想我又要先走了。」
「這倒是實話,」伯爵點頭說。「我去幫你取來,順便吩咐我的馬車準備。」
他又接著說︰「另外,我會通知你的車夫,叫他們先回去。」
「謝謝你,迪亞席。」
他驚訝地望著她,對她突然變得這麼順從感到很奇怪,然後微微一笑,說道︰「你一定要好好待在這兒等我回來。或許我該把門鎖上,免得那些愛獻殷勤的家伙找到你,強迫你跟他們跳舞。」
「今天晚上,我再也不想跳舞了,」羅伊斯頓夫人暴躁地說。「我想回家,舞會拖這麼久,真累人!」
「說得有理,我仍應該早點離開的。」
「那就不要再耽擱了吧,」羅伊斯頓夫人冷冷地說。「我累了,需要休息。」
「如果我同意的話!」伯爵的嘴角扭曲了一下。
他走出去,把門重重地關上。
看見他離開,羅伊斯頓夫人疲倦的神情消失了,她凝神靜听,生怕伯爵會折回來。
然後她悄悄走到敞開的窗戶旁,穿著薄紗長裙的身軀很輕易地越過了窗台,落入黑暗的花園中。
她定了定神,穿過灌木叢後的一片草坪,望見遠處有燈火閃爍。
她猜想那里一定是賓客們馬車聚集的地方,就走了過去,結果很快地找到自己的車子。
在她夫家工作多年的馬車夫漢克斯正坐在馭座上打磕睡,那個她到柏萊頓之後才雇用的年輕人杰克在和其他的僕人聊天。
羅伊斯頓夫人一出現,他們全都驚異地望著她,隨即又恢復了平日畢恭畢敬的態度。
杰克撿起隨手丟在地上的帽子戴好。
「您要走了,夫人?」
「是的。」
他急忙打開車門,取出座位上的毛毯,替她鋪在膝蓋上。
「回家嗎,夫人?」「對,回家。」羅伊斯頓夫人回答,然後又吩咐著︰「告訴漢克斯不要走大路,我想穿過高原區應該有其他的路可以走。」「我知道路,夫人。」
「那麼快點!」
「是的,夫人!」
車門關上了,車夫爬上了馭座,馬匹開始前進,越過府邸大門口一長排正在等待的馬車。
羅伊斯頓夫人縮進車廂的黑暗處,以防經過府邸時被人看見;他們就這樣在平坦的大道奔馳著。
車行了一哩後,他們離開拍萊頓大道,轉進一條狹窄的小土路。
羅伊斯頓夫人吩咐馬車夫繞別的路走,是有她的理由的。
她清楚地知道伯爵的馬車是由四匹好馬駕駛的輕便馬車,可以輕而易舉地追上她這輛兩匹馬的馬車,到時候不管她同不同意,他都會堅持和她同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