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莎忍俊不禁︰「爸爸,我盡量不讓他們嚇著我。不管怎樣,如果塞薩爾公爵真象你說的那樣了不起,我想他會不把我放在眼里的。」
「記住,即便他把你放在眼里,他也只是一個普通的人。」伯爵說,「在英國,我們也有自己崇拜的英雄,但還不至于趴在地上,讓他們從我們的身上踏過去。」
他說得很不客氣,尤莎天真地問︰「塞薩爾公爵會那樣嗎?」
「我有好多年沒有見到他了。」她父親答道,「我听說,他變得目中無人,需要有人來殺殺他的威風,並不是說,非得你來。」
「哦,當然不是,爸爸。」
「所有法國人的毛病就在于,他們覺得很了不起。他們不象我們受過公立學校的教育。」伯爵似自言自語地說下去。
「那有什麼不同嗎,爸爸?」
「當然羅!你的兩個哥哥會講給你听的。如果他們翹尾巴了,他們馬上會改掉的,而且會改得一于二淨!」
停了一會兒,伯爵又說︰「你還很年輕,尤莎。我要你明白,你不要急于結婚。」
「當然不,爸爸。」
「我喜歡你留在我的身邊。我們去倫敦後,你會在同齡人中交許多朋友。社交季節過去後,你可以邀請他們來玩。」
「謝謝您,爸爸。」
「重要的是,他們是英國人。如果你真要結婚的話,我希望你嫁給一個英國人——一個體面的、愛你、尊重你、使你幸福的人,就象我使你母親感到幸福一樣。」
伯爵還有很多話要說。尤莎知道,他在搜索能夠表達他的感情的話,這對他並不容易。伯爵背朝壁爐站著,尤莎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抱住他的脖子說︰「我愛您,爸爸。我不希望做任何使您不愉快的事情。」
伯爵擁抱著她。「你是個好女兒,尤莎。我不敢說總能理解你,但我非常高興有你這麼一個女兒。」
「我也高興有您這樣一個父親。」尤莎吻了吻他的臉。
似乎為他如此兒女情長感到難為情,伯爵于是將話題轉到第二天早上的安排以及要騎的馬上面來了。
直到上了床,尤莎才細細考慮听到的對話。她感到奇怪的是,外祖母居然認為她有可能改變公爵的想法。如果他鐵了心要娶季蕾•得•薩隆,那正如她父親說的,任何人也別想阻止他。
當她還是個小泵娘的時候,就听到過各種各樣關于蒙特維爾家族中的塞薩爾的傳說。他是公爵,是太姥姥的親戚,她母親又曾經是這家的好朋友,這些使他象神話中的王子一樣。
他的戰績與財產是任何人都比不上的。她總听到母親談起塞薩爾,最後競覺得好象親眼見過他,親耳听到過他的聲音。現在這一切破天荒都要變成真的了。
她知道,如果沒有听見外祖母與父親的對話,那麼,只要一想到要同外祖母去城堡,她會有多麼激動啊!但是,她清楚此次拜訪完全出于某一種原因,而不僅僅是看看城堡。外祖母怎麼會在那一霎那想到塞薩爾會對她感興趣,會娶一個稚氣未月兌的英國少女呢?
他已三十三歲,是個見過世面的人,從刮到她耳朵里的事來說,也顯然經歷過不少風流韻事。眼下,他正打算娶那個五親六眷都不喜歡的女人。
尤莎確信,公爵根本听不進他們的勸告,除非他不是她听說的那種人。自從第一次听到他,她腦子里就趕不走公爵那我行我素,自行其樂的樣子。她十分肯定,他說要娶季蕾•得•薩隆就會娶,不會顧忌旁人況三道四。
她很清楚,而且腦子里灌滿了這樣的想法,無論是英國還是法國的貴族,只會娶門當戶對的女子,那種超越社會地位的婚配,只會使人遭受無窮無盡的輕蔑和不愉快,是無論如何也要避免的。
她意識到,父母的親事不是出于自願的。好在他們在訂婚前就深深相愛了。他們的愛情與日俱增。後來,母親去世了,父親感到心都碎了。由于父親是矜持的人,所以他把喪妻的痛苦及悲哀對外人掩飾了起來。
只是由于自幼就很敏感,尤莎才感覺到在母親離開後,父親忍受了多大的痛苦,處于多麼悲哀的境地。他是英國人,不願流露自己的感情,甚至對她也一樣。而尤莎在表示自己的同情與理解時,只有顯得比她的性格更外露一些。
盡避父親什麼也沒說,她卻知道,他是很替她擔心的。父親一想到她要嫁給公爵——即便在世人的眼中,這是一門了不起的親事——就不寒而栗,只是他沒有說出來。
她肯定,父親一定在想,公爵還會丟人現眼,追逐他人妻室,挑起一樁樁桃色事件。這無論在法國還是英國,都會成為人們的話柄。父親認為這些事喪風敗俗,尤其是當涉及到他家的成員時。
她想讓他放心,想告訴他,即便公爵向她求婚,她也不想嫁給他,何況他也不大可能來求婚。但她不敢,因為那會使他們知道她已听到了屋里的談話。他父親會認為,在門外偷听別人的講話是問心有愧的。
「可憐的爸爸!」尤莎在黑暗中自語道,「他真的為我操心。如果去倫敦,我也許會遇上令他喜歡的瀟灑漂亮的英國青年。」這只是一廂情願。
可一想到即將見到赫赫有名的塞薩爾公爵,她就激動起來。他真的象外祖母說的那樣令人著迷,還是象其他了解他的親戚背後嘀咕的,是個浪蕩子?尤莎一無所知。
在修道院里,她們什麼都談,就是不談男人。那是一個禁區。雖然其他姑娘偶爾會嘻嘻哈哈在一起談起她們在放假期間听到的風流事,尤莎對此卻並不感興趣。她完全陶醉在音樂中,音樂成了她憧憬的一部分。
她喜歡文學著作,發現歷史課引人入勝,因為她從中認識了法國,使她對法國的了解超過對世界上任何其他國家的了解。修女們的虔誠,教堂里的神秘氣氛以及教她們領聖餐的牧師們的真誠,都不免深深地打動她。
她所生活的世界完全是一個理想的世界,佔據了她全部的思想和感情。同時,她發現美無所不在。
她相信,正如她愛花卉、愛庭園、愛家中的橡樹、愛草地間流淌的小溪一樣,她也愛勃艮地。
她也相信,她會愛上象哨兵一樣雄踞于山頂、與遠方的佐拉山迢迢相望的大城堡。
「不管公爵是個什麼樣的人,」她自信地說,「他的領地,他所統治的王國還是會使我激動的。」
她在黑夜中不禁自我嘲笑起來,因為正如那些談及公爵的人一樣,她也把他當作君主、當作國王一樣看待了。一個人人都得屈膝服從的上帝!
可是她早就想好了,不管多難抗拒,她也絕不順從他。
第二章
蒙特維爾公爵翻了個身,打了個哈欠。當他掀動被子時,身邊傳來一個軟綿綿、嬌滴滴的聲音︰「你不是要離開我吧,親愛的?」
「我想我該回自己的房間了。」公爵答道。
「為什麼?還早呢。」
鮑爵又打了個哈欠,心想,那些在與他作過愛後設法留住他的女人很是乏味。實際上,他也感到累極了,不僅僅是因為騎了一整天的馬。
他與季蕾度過的幾個小時是熾烈、急風暴雨似的,雖說他不願承認感到精疲力盡。
她把頭依偎在他的肩上,說︰「我想跟你談談,塞薩爾。」
「恐怕這不是談話的時候。」他答道,聲音里帶有一絲諷刺的意味。
「要不了多少時間,比起我們剛才神魂顛倒的時間要短得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