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珈妮知道她一定不會回答任何問題,只有沉默。
無論如何,她還听得到水手們在外閑談的聲音,有些字,句也听得懂。
她專心一意地听他們談話,想得到一點蛛絲馬跡,似乎有人提到了什麼,很象在說「四個鐘頭」。
如果航行得費四個鐘頭的話,到底要去什麼地方?她們在五點半離開將軍府邸,艾珈妮估計一下,再過四個鐘頭,就是九點半。
接著她又听到水手們說了一個字,這時才明白過來,答案是——澳門!
她在書上讀過,澳門是葡萄牙的殖民地,位在珍珠河口西邊。
她確定澳門離香港約有四十英里,記得書上說這是歐洲人在中國海岸最早的前哨站,不但是葡萄牙的殖民地,也是羅馬教廷設的一個主教區。
澳門是她到香港後,一直希望能去訪問的地方,歷史書上對當地美麗的建築物頗多描述。
她也想過,要去澳門希望渺茫,如果伯父不擔任軍職機會還大點,不過伯母一向就不喜歡瀏覽風光。
只是,如果澳門是目的地,為什麼要帶她到那里去?她試著憶起書上更多澳門的記載,卻不由得大感失望,澳門只是和賭博有密切關系,和她可是毫無相關啊!「那里還有什麼呢?」她自問,卻找不到答案。
太陽升起,天氣愈來愈熱。
伯母用力揮扇,艾珈妮真希望自己也能把扇子帶來。
她喜歡太陽的熱力,但頰上熱辣辣的傷痕卻在隱隱作痛,隨著時間的消逝,背上更痛得不得了。
突然,珍珠河黃色的波濤呈現眼前,十分溫濁,和香港附近的海面比起來大為不同。
一個浪花卷來,船上其他的人末受驚擾,只有伯母從手提袋拿出一瓶嗅鹽嗅著,艾珈妮奇怪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前面是一個狹窄的港口,教堂的塔尖聳立空中,擦亮的十八世紀葡萄牙式建築物前,綠樹叢花,令人耳目一新。
軍艇靠近碼頭,伯母先上岸,看都沒看艾珈妮一眼。
她跟在後面,覺得自己就象亦步亦趨的狗似的。
一輛馬車等著她們,上了車後,向前駛去。
艾珈妮實在按捺不住了。
「你要告拆我,愛蜜麗伯母,我們為什麼要到這來?我必須知道!」伯母繃緊著臉,一言不發。艾珈妮突然害伯了,語氣強硬起來︰「如果你不回答我的問題,我就要跳到馬車外,逃走。」
「你不會做那種事的。」伯母總算開口,打破超過四小時的沉默。「我們要去什麼地方?」艾珈妮問。
「我代你去一個地方,在那里你可以學些顯然我沒有教好的規矩。」伯母的聲音中帶著惡意。
「那是什麼?」艾珈妮間︰「是哪一類地方?」
「你伯父和我考慮過,對你和我們來說,都是最好不過的。」伯母回答︰「我們在努力盡責,艾珈妮,你卻忘恩負義,我們必須采取一些措施,再也不能讓昨天那種事發生!」
「但是你仍然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艾珈妮說︰「為什麼要我國在澳門?」
說著,馬車爬上山,停下來。
艾珈妮原望著伯母等她回答,這時轉頭望向窗外。
她看到一堵高高的圍牆,有一扇很大的鐵門,中間還有一道鐵柵。
她想了一會兒,看上去這是一座教堂,正想再進一步了解時,伯母說︰「艾珈妮,這里是聖瑪莉苦修院。」
「修道院?」艾珈妮叫起來。
她實在太吃驚,一時說不出什麼,伯母領先下了馬車。
顯然有人在等她們,還沒按鈴,一個修女打開大門。
「我要見院長。」伯母說。「她正等著夫人。」修女的英文說得很好。
艾珈妮想是否立刻逃走,但在還沒有下決定之前,厚重的門就關上了,她們走上一條長長的右板路,修女在前領路。
修女個老婦人,艾珈妮由她的外表和聲音推斷她是葡萄牙人,走了一段長路,清涼岑寂的石板路上,只有她們的腳步聲悠悠回響。
經過綠樹成萌的院落,再沿著走廊往前走,最後修女在一扇高門前停下敲門。里面的人用葡萄牙話要她們進去,門開了。
一間方形的房間中,只一幾張靠背椅,一張橡木桌,牆上掛著耶穌釘在十字架的的塑像,一個年紀很大的修女穿著白色修女服,掛一串念玫瑰經用的念珠。「你就是院長?」伯母用英文問。
「是的,奧期蒙夫人。」院長也用英文回答︰「夫人請坐!」伯母在桌前一張靠背椅上坐下,院長指指旁邊一張椅子,示意艾珈妮也坐下。
「相信你接到弗德瑞克•奧斯蒙將軍的信函了?」伯母問。「半夜收到的,」院長回答︰「值夜的修女見是緊急文件,就立刻交給我。」
「事實上也非常緊急,」伯母說︰「我想奧斯蒙將軍把我們的要求說得很清楚了。」
「我了解信中的意思,」院長說︰「你們希望你們的佷女在接受教導以後,宣誓為修女。」
「那是我們共同的願望。」伯母很堅決地說。
「不!」艾珈妮叫著︰「如果那是你們的預謀,愛蜜麗伯母,我不同意!我不要做修女!」院長和伯母對她的叫喊無動于衷,甚至看也不看她一眼。
「奧斯蒙將軍解釋過了,」伯母說︰「我們對這女孩子毫無辦法,我相信他一定跟你談起她的頑劣行徑和不服管教。」
「將軍寫得非常詳盡。」院長說。
「我們覺得應該把她交到院長手中,」伯母說︰「以院長的聲望,我相信處理這種需要管教的女孩子一定不成問題。」「我們的確有很多成功的先例。」院長同意。
「將軍和我都要向院長致最深的謝意,今後這女孩就由你管教,相信在你管教下,她心智會有長進。」
「我們同樣也要致謝,」院長說︰「將軍隨函附寄的款項,我們會照規善用的。」
「你知道,」伯母說︰「今後我們不想再听到這女孩的事,我相信,現在不需要再保留她原名,也不要再用她的原名登記。」
「很有道理,」院長回答︰「你的佷女將會受洗,我們為她選一個教名,受洗以後,她的俗名就不再存在,在這里大家用教名稱呼她。」
艾珈妮的眼光從伯母轉向院長,又從院長轉向伯母,她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們為她一生所作的決定簡直是不可能的!她的未來就在這幾句話中葬送了?不能再遲疑了,她始起腿向門口跑過去,耳邊響起院長權威的聲音︰「你要逃走的話,就會受到監禁。」
艾珈妮停了一會,轉回來,臉色蒼白,眼楮睜得好大。
「我不能留在這里,」她說︰「我不願做修女,我也不是天主教徒。」
「上帝和你的監護人都知道這樣對你最好。」
「但這並不是最好的,」艾珈妮說︰「我不想被限制在這里。」
伯母站起來。
「辦不到!」她說︰「將軍和我已盡責,我們不能再放什麼,院長,現在我把這邪惡女孩完全交給你。」
「我了解,」院長說︰「我們一定為她祈禱,也為你們祈禱,夫人。」
「謝謝你。」伯母一副很尊貴的樣子。
她向門口走去,經過艾珈妮身邊,仍然看也不看她一眼。
伯母才走近門口,門就開了,顯然外面那名修女已靜候多時,恭送如儀。「請听我說,」艾珈妮懇求︰「請妮讓我……解釋事情的經過,還有為什麼……帶我到這里的原因。」
「以後我有很多時間听你解釋,」院長回答︰「現在,你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