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和你的女兒談談。」
「沒有這個必要,」穆爾先生回答說︰「爵士,正如你熟悉東非的情形一樣,那兒的婚姻完全由新娘和新郎的父母安排,有時候還是由佔星家決定的。」
「我們現在是在英國。」
「我剛才告訴過你了,嘉莉塔沒有必要和她未來的丈夫會面。」
「假如我認為這一點非常重要呢?」
「除非她變成了你的妻子,否則她完全听我的,爵士。」
一點兒都沒錯,在輕松的語調後面隱藏著鋼鐵般的自負。
韋恩漢爵士本想爭辯,旋即又告訴自己還是保持靜默為佳。
假如他必須和這個女孩結婚,那麼他是否認得她又有什麼關系?是否喜歡她又有什麼要緊?如同主教說過的,莊園值得以婚姻一試。
假如他現在就開始和未來的岳丈爭論,那實在是沒有必要,因為他決不會因為些微的外在因素而改變自己的決定的。不管願意與否,兩人即將以可笑的驚人速度結婚了。
「假如事已成定局,」韋恩漢爵士對自己說︰「倒是愈快愈好,免得麻煩。」他覺得自己發問的聲音連自己听起來都感到刺耳。
「你認為婚禮哪一天舉行比較好?」
「讓我想想看……」穆爾先生回答說︰「今天是禮拜六。我看等契約簽好禮拜四就舉行婚禮。」
韋恩漢爵士嚇了一大跳,不過他決意不表現出來。
「我想你們一定有很多事情需要準備,」他的聲調里蘊含著嘲諷。
「剛好相反,」穆爾先生回答說︰「每一樣事情部準備好了,每一樣都計劃得好好的,除了實際的日期之外。因此,請听我說,我將在下午兩點鐘在本地教堂等你,你此刻帶走的契約文件屆時將會獲得你我律師的同意。」
韋恩漢爵士一句話也回答不出來。他心想,在自己的一生當中,再也沒有象討厭這位未來岳丈一般地討厭任何人了。
站在豪華寬敞的書房里,嘉莉塔的兩腿仍然不住地顫抖著。
她是沒命地跑上樓的,就象身後有野獸追趕似的,她砰地一聲帶上房門,因此把坐在壁爐邊縫制衣裳的女教師嚇了一跳。
「怎麼啦?親愛的,」她柔聲地問︰「她父親找你有什麼事?」
嘉莉塔一時說不出話來,過了一會兒,她才用顫抖的聲音說︰「韋恩漢爵……爵士來了……就是我要嫁、嫁的那個男……男人!」
達森小姐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他終于回來了。我猜昨天主教去看他的時候,他一定迫不及待,今天就趕來了。」
「他長得又高……高又大,」嘉莉塔說︰「一個大猩猩似的男人。」
「嘉莉塔,別嚇成這副樣子,我相信他一定很容易相處。一般人對他的評論不錯,他還蠻有人緣的。」
嘉莉塔一言不發地走到窗邊,然後伏在窗台上凝視著花園的景色。她回想著韋恩漢爵士看起來是多麼高大可怕呀!她曉得自己怕他就象從前怕吉瓦西韋尼一樣,父親對她說過,自已得嫁給那個人。「我辦不到……我辦不到!」她喃喃地說。
「你說什麼?親愛的。」達森小姐問。
嘉莉塔不再作聲。打從她听到吉瓦西死了,而他的堂弟要從世界另一端的陌生海外趕回來之後,她的心中就釀醞了一個瘋狂的計劃。
她父親並沒有告訴她這一類的消息,實際上,他從來不告訴她任何消息。他只會對她下命令,而她對父親的話則唯命是從,因為她知道假如自己不听話,會有什麼後果。
不過,由于家里僕人七嘴八舌,她早就由他們的口中獲悉一些消息。因為大部分的僕人打從她很小的時候就待在家里,他們的談話從不忌諱她的在場。
許多有關吉瓦西韋尼的傳言,便是從管家和達森小姐聊天中听來的,此外,女僕們的聊天也可听到許多秘聞,尤其愛瑪更告訴她不少寶貴的資料。
愛瑪是她的貼身女侍。她是個非常年輕,有一個隻果臉的可愛女孩。她出身于克萊瑞的一個小鄉村。愛瑪是因為達森小姐的推薦,才由女佣升上來專門侍候、嘉莉塔的。
嘉莉塔知道她的家庭教師非常疼愛她和關心她。達森小姐認為,一個女孩若是在她成長的過程中缺少了玩伴,實在是違反自然的。
「我跟你父親建議,你應該和鄰近的女孩一塊幾分享求知的樂趣,」她不止一次的對嘉莉塔說︰「我希望你在此地有談得來的朋友,那麼到了冬天你可以參加舞會,夏天更可以在草地上玩游戲。」
「爸爸不會讓我參加任何活動的,他一心想把我訓練成一個淑女,希望有一天我會成為爵士夫人。」嘉莉塔回答。
「我知道,親愛的,」達森小姐嘆了一口氣︰「雖然我要求他待你和善一點,不要那麼嚴厲,他卻置之不理。」
嘉莉塔常常想,自從母親去世之後,假如不是達森小姐陪伴她的話,自己怎麼活下去呀!她深深地愛著她的美麗慈祥、親切溫柔的母親,從小她就和母親特別親近。
穆爾太太的健康一直不太好。
韋恩漢爵士後來才知道她出身于北方的一個貴族家庭,一共有五個姐妹,雖然她父親對李柏穆爾沒有什麼特別好的印象,不過他還是同意把女兒嫁給他,因為他相當有錢。
當嘉莉塔很小的時候,她母親就很怕她父親了。但他似乎永遠對母親都是一副彬彬有禮、殷勤體貼的模樣。
嘉莉塔小時候就比同年齡的女孩敏感得多,她也知道自己的父母彼此感情不睦。
她父親常常不在家,不是因為事業到南方旅行,就是上城里探視他的產業。不過在她看來,似乎只要父親一不在家,整個屋子的氣氛就不一樣了,不但顯得輕松又愉快,好象連陽光看來也特別耀眼呢。
她母親也和父親在家時判若兩人,整天笑口常開的。
然而,有一天她母親卻突然拋下她走了。對嘉莉塔而言,就好象陽光一下子從她生活中消失了。
自從這件事發生之後,她父親似乎變得十分熱衷她的教育,幾乎每一分鐘都在為她的教育問題動腦筋。
不僅達森小姐經常在後院進出,另外還有各種科目的老師也坐著快馬拉的馬車從郡內各處趕了來。
對嘉莉塔來說,似乎她該學習和精通的科目永遠都沒有止境。
她開始意識到父親對一切的事物都要求十全十美,同時也要求他唯一的女兒做到十全十美。
「假如你是個男孩,」他有一次對嘉莉塔說︰「我要幫助你在商業上求發展,教你一些商場上的克敵致勝之道。不過由于你是個女孩,你必須在另一方面出人頭地。」
「哪一方面?爸爸。」嘉莉塔天真地問。
「你必須在社交方面出人頭地,」她父親嚴厲地說︰「你必須嫁給本地最古老最有名望的家族之一。你必須有一個人人尊敬的頭餃。」
「這怎麼可能呢?」嘉莉塔困惑地問。
她父親微微一笑才回答,他的聲音很低,幾乎等于喃噸自語︰「你將獲得一大筆財富,親愛的,很少男人能夠受得了這種誘惑。」
事後,當嘉莉塔仔細思量之後,她才確切了解這些話的涵意。她將象一件貨品似的被賣掉,賣給一個需要她金錢的男人。她不難猜想到她父親要她嫁的男人就住在隔壁。
自從她懂事以後,她就听過她父親談及艾比莊園的輝煌歷史和高貴傳統。她還在歷史課本上看過韋尼家一位祖先的照片呢。
「你的父親野心很大!親愛的,」她母親有一次對她說;「他經常企望一些不可能的事情,老是想要擁有達不到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