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對新人來說顯然是一個信號,因為這時荷絲由座位上站起來。輕輕拍拍新郎的肩膀,告訴他該上樓換衣服了。
他們即將啟程赴倫敦,孟黎莎猜想父親到了那里一定會加入一些新的社團,再涉足一些他年輕時到過的場所中重溫繁華舊夢。
孟黎莎相信荷絲對于料理自己的事情一定沒問題,而且她似乎是「買得」了一個丈夫,不過看來她會以別的方式找到報償的。
荷絲向大廳門口走去,因為她吩咐過孟黎莎要和她談話,于是孟黎莎跟在後面,走過大理石地板,來到布置華麗的樓梯間。
進入荷絲寬敞的臥室中,兩個女僕正在靜候著,臥室本身是夠漂亮,卻布置得令人不敢恭維,尤其窗簾和床幔都采用深黃色的天鵝絨,非常刺眼。
荷絲取下面紗上的頭飾,帶幾分得意地說︰「婚禮進行得很理想,在雷德爾堡一切都照預定計劃進行。」
她站在那里讓女僕為她月兌衣服,突然尖叫起來︰「快點啊!你這笨貨,我總不能整晚都站在這兒哪!」
「對不起,小姐……」女僕慌慌張張地說。
「現在是夫人了——你可別忘了這點!」荷絲駁斥著。
她月兌下禮服,由另一個女僕為她穿上一件有花邊的緞質長禮服。
「你們兩個可以出去了!我要和孟黎莎小姐談一談,如果要你們的話我會按鈴的。」
兩個女僕匆匆告退,孟黎莎擔憂地望著繼母那張興奮得泛紅光的臉。
「昨天我告訴過你要你來我這一趟,孟黎莎,」荷絲開口說道︰「但你一直沒來。」
「家里還有很多情事要做。」孟黎莎含糊不清地說著。
她一直有意避免到堡中來。她不願看到荷絲接到大批結婚禮物時的興奮神色,不想听父親和她所不喜歡的女人談到度蜜月……等等,這些都令她難以忍受。
「那里不會有什麼要你操心的,」荷絲咄咄逼人。「我不希望那里還有什麼事要處理。」
「這是什麼意思?」孟黎莎問。
「你父親已經同意先把那邊封閉起來,以後再找個合適的房客出租。」
「哦,不!」孟黎莎驚訝地叫起來,怪不得父親這兩天見到她的時候,臉上總露著愧疚的神色。他以前肯定地答應過她,讓她住在威爾登府,至少住到夏天為止。
然而。一旦荷絲提出要特別為她開放兩個房間太浪費時,即使他答應過也沒有用了。
其實,只不過多花幾十磅,何況花費在父親度過二十年快樂生活的地方,對荷絲的大筆財產而言實在毫無損失,又有什麼關系呢?
「關于封閉房子的事我交待過僕人了,」荷絲口氣嚴厲,聲調刺耳。
「什麼時候封閉?」孟黎莎問。
「明天或是後天,我想該夠你收拾東西了。」
「那麼,你們要我住到這里來?」
孟黎莎的語氣象在敘述一件事實,不大象在詢問什麼,因此荷絲轉過頭來看著她,臉上一副很不以為然的神色。
她的眼中閃著冷冷的光芒,但對這問話並不覺得特別驚奇。
孟黎莎有一頭金黃色的頭發,苗條優雅,超凡逸俗,在附近獵區中的確是個佼佼者——鵝蛋形臉上一對明澈動人的大眼楮在陽光之下燦然生輝,睫毛長長的,鼻子小巧而挺直。嘴唇柔軟而縴巧。
這是一張很有吸引力的臉,能引得男人駐足凝視,但對其他女人而言,卻不是一張討人喜歡的臉,尤其對荷絲來說,她的縴美更襯出自己的丑陋,這才是最令她難以忍受的痛苦!
「你當然可以到這里住上一陣子,」荷絲苛刻地說︰「不過我知道丹恩•史諾比想要娶你。」
「他的確想娶我,」孟黎莎回答︰「不過我可不打算嫁給他。」
「這可是你父親為你做的決定呢!」荷絲反唇相譏。
「爸爸?」孟黎莎吃驚地叫了起來︰「但是他一直告訴我,他不會要我嫁給自己不愛的男人啊。」
「你父親說了很多他自己都不知其所以然的話,」荷絲說︰「孟黎莎,你和我一樣都知道,如果沒有錢的話,男人絕不會想娶你為妻的。」
孟黎莎睜大了眼楮,驚愕地望著繼母的臉。
「你一定想說服爸爸,好強迫我接受丹恩•史諾比是不是?」
「我不過告訴他,這對你最適合不過了,」荷絲回答︰「丹恩又年輕又有錢,而且他顯然愛上了你。」
她又干笑了一聲︰「以前我從沒想到丹恩會這麼迷你的!」
「我並不打算和他結婚!」孟黎莎十分平靜地說。
「到頭來你還是會嫁給他的。」荷絲尖刻地說。
「如果爸爸接受了你的建議,」孟黎莎說︰「我會告訴他,我知道他不會強迫我和任何人結婚,特別是我不喜歡的人,象丹恩。」
「干脆我再說清楚一點好了,」荷絲說著,聲音就象她平日鞭馬一樣尖銳︰「我不要你留在這里,孟黎莎,現在我結婚了,我不要任何別的女人留在我屋里,如果你不肯嫁給丹恩的話,你就會一貧如洗,再怎樣我也絕不會伸出一根手指頭去賑濟你!」
「你認為爸爸會讓這種事情發生嗎?」孟黎莎問。
「顯然一一會的!」荷絲回答︰「他已經和我結了婚,他可以得到世上任何他想要的東西——每樣東西都可以用錢買得到——不過我不願他前妻的女兒住在我家里,也不想讓她住在別的地方卻又要花我的錢。」
她的嘴唇抽緊了,繼續說︰「你只有結婚這一條路了,孟黎莎,你最好快點做決定!」
「我會找出別條路來的,」孟黎莎回答︰「我寧願去洗地板、做廚子,也比嫁給丹恩•史諾比要好!」
只要想到他,她都會氣得發抖。
丹恩是個長年在馬上奔馳的年輕小伙子,塊頭很大,出生門第很低,靠父親做投機生意而成了暴發戶。
兩年前,他父親死後他搬到郡里,開始用詐騙得來的錢財揮霍無度。
他買的華屋成了一些無賴漢和象他一般德性的浪蕩子弟聚會之所。
許多他們如何縱情聲色的故事繪影繪聲地流傳著,還有些從鄰近城鎮或倫敦帶回來的女人成了他的座上貴賓。
他雖年方二十五,看上去卻比實際年齡要大得多,孟黎莎還記得初次和他見面時,只想趕快從他身邊逃開,好象他有什麼不潔令她避之唯恐不及。
那是一個冬天的晚上,父親帶了丹恩回家,他們的靴子和馬褲上一片泥濘,垂著流蘇的打獵裝被雨水浸透了,兩個人依然興致很高。
「這趟可說是今年冬天跑得最過癮的一次!」孟黎莎一開門,就听到父親這麼說。
「我請了丹恩•史諾比喝杯酒慶祝慶祝。」
兩個男人進了書房,在壁爐前的兩張靠背椅上坐下來。
家里只有兩個老僕人,因此孟黎莎就自己端了盛酒的托盤,送到父親身邊。
在她斟酒的時候,她知道丹恩•史諾比一直注視著她。一看到他的臉,她就不禁想到那些有關他的丑聞和惡名。
看到他本人以後,她確定了那些傳聞的可靠性。
正要離開書房的時候,父親叫住了她。
「來和史諾比先生談談,孟黎莎,」他說︰「今天他還問起你,而且想問問你為什麼從來都不出去打獵呢!」
「我不太會騎,除非你為我準備一個側坐鞍還差不多,」孟黎莎笑著回答︰「而且你知道,我們家的馬廄都快空了。」
她本是跟父親開玩笑,在一旁丹恩•史諾比卻很快地接口︰「我會為你準備一匹馬的,威爾登小姐!上個禮拜我才在泰德沙爾買了匹牝馬,正適合你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