嬤嬤又堅持她們在第三場馬賽完就得回去。盡避黛梅莎要求再多留一會兒,心里卻也明白,最好還是小心一點,別冒險。
從伯爵那一夥人來了以後,她一直沒和杰瑞說過話。她也曉得哥哥故意假裝她根本不在屋子里。
她始終不懂他為什麼要費這麼大的勁兒來「保護」她。到目前為止,伯爵和他的客人們都舉止有度,一派彬彬君子的樣子啊!
他們並未狂飲過使。無梅莎听別人說,在賽馬的時候,男人們狂歡縱飲,儼然成為傳統。而他們卻淺斟低酌,一點兒也不過分。
何況,他們也並不喧鬧。她想,住在其他在屋里的客人,一定免不了吵鬧喧嘩的,那會像她們家的客人一樣斯文。
昨天晚上伯爵赴宴去了。今晚他會在家里用餐。黛梅莎在猜,不知道他的客人包不包括一些美麗的女士。
不過、有一點她倒很確定,那位命令助理管家下藥的女士絕對不會在場。
嬤嬤告訴她,海斯昨天晚上面色陰沉的離開了蘭莊。
「我救了他!」黛梅莎勝利地自語。
她在想,不知道伯爵會不會覺得奇怪,是誰留了那張條子。他永遠也不會曉得的。想到這里,她不禁覺得有些沮喪。
她們回到蘭莊,黛梅莎仍然從花園側門進去,以免被伯爵的值班僕人看見。
她登上密道,忍不住往每個房間偷瞧上幾眼,看看她一大清早,趁大家還在熟睡時所插的花是否仍舊嬌女敕可人。
花是在她自己的花園里剪的。她的花園外頭圍著高高的伊利莎白紅磚牆,從屋子里的任何一扇窗口望出去都看不見。
母親在這兒培植了一個草木花園。黛梅莎不厭其煩的在這園里栽上同樣的草木,還有其他心愛的花兒,像放在父親房里的粉紅色玫瑰,就是其中一種。
在花園後方是一整片燦爛如錦的金銀花,混和著白薔薇,開滿一樹,散發出陣陣幽香。這是母親生前最喜愛的植物。
她覺得伯爵會注意到她放的花,就刻意在起居室里放一束比平常要大得多的花束。幾乎每一個小幾上都擺滿了玫瑰。
他臥室的玫瑰也才新換過。她認為淡粉色和房間的暗色瓖板配得正好。
然後,她喟然告訴自己,伯爵擁有數不清的珍玩珠寶,才不會注意到這些花兒呢!
盡避如此,她還是頗費了一番工夫來整理他的書房,在他書桌上擺了一盆精心裁剪的花。她曉得這是他處理信件的地方。有時一早起來,他會一個人在這里小坐片刻,不準別人打擾。
她以為常偷看他是不對的,也是十分不禮貌的事,所以故意限制自己,不住餐廳里瞧,當然,在賽馬場上更是小心翼翼。
不過,在賽馬場上她倒不覺得會侵犯到他的隱私。而且,要把眼光從他那兒調開到馬兒身上,實在很難啊!
她一直問自己,為什麼杰瑞老是說伯爵是女人的克星呢?大概因為他太英俊了,使得她們如痴如狂,甚至做出異常的舉動,就像那位想向他下藥的夫人一樣。
她很想知道,他以前是否非常愛她。
黛梅莎發現自己幻想著他和這位美麗女人時的情景。
他們當然會互相親吻。黛梅莎忍不住想,那會是多美妙的經驗啊!
嬤嬤每次都嘟嚷說,她應該和「合適的人們」來往。黛梅莎心里有數,她的意思是指身分相當的單身漢,要她在其中選一個丈夫。
「說不定我永遠也不會結婚。」她到自己說,又想到伯爵娶了一個瘋太太,多麼不幸。
她想到他一定痛苦了好一陣子,心中不禁惻然,默默地禱告這種悲劇千萬不要發生在杰瑞身上。
沿著曲折的密道走上修士房,黛梅莎想,她要好好地躺在床上,選一本她帶上來的書看。
這個房間事實上設計得很好,采光很足。雖然窗子被屋檐遮住,卻仍舊十分明亮。
黛梅莎把窗子清洗過,外頭的陽光濾過兩層玻璃,在賽後的燥熱里,給屋子帶來陣陣清涼的感覺。
她拿起書,卻發覺難以專心。心里縈繞著的是賽馬,還有伯爵。
他是她理想中的男人,她想,運動家型,喜歡馬兒,也是……她很確定,他是出色的騎師。
他似乎具備了白馬王子的每一項條件。像華特•史各月兌小說里的騎士,聖喬治•賈拉漢爵士,或者所有其他書里的英雄。以前,這些書一出版,父親就會買回來給她看。
「真想不到,」她低聲說,「我真的能在實際生活里見到我的英雄,」
黛梅莎一定睡著了,猛然醒來,發現室內已十分昏暗,似乎已是夕陽西沉的黃昏。
就在這時候,她听到嬤嬤遲緩沈重的腳步聲由梯階傳來。她送來晚餐。
黛梅莎坐在床上。
「我睡著了,嬤嬤!」她說︰「現在幾點啦?」
「快十點了,」嬤嬤同答,「下人們都開始用飯啦!」
黛梅莎幾乎失望地叫出聲來。
她本想在他們晚餐時去看他的。現在一定來不及了。等到她把飯吃完,他們一定都到起居室休息了。
「今晚有個聚會哩!」嬤嬤說,好像曉得她心里在想些什麼。
「有沒有女士參加?」
「沒有,只有男士們。我想他們的話題不外乎賽馬。在這里,沒有人會想別的事情。」
「就等明天克魯薩德贏到金杯了。此外也沒有人會談別的事情。」
黛梅莎說,嘴角笑意盎然。
「如果它嬴的話!」嬤嬤尖刻地說。
「它會嬴的。」黛梅莎回答,「世界上最偉大的馬怎麼會贏不到世界上最偉大的金杯!」
從一八O七年起,阿斯考特金杯就成立了。
頭一次的賽程只有兩英哩,次年增為兩英哩半。
黛梅莎听人說過,皇後和公主們都在一個特別建造的包廂里觀賞賽馬。廂房在賽場的一側,是一個突起的希臘式建築,還有一個包廂建在裁判席的對面,是專為威爾斯親王準備的。
「你還記不記得呀!嬤嬤,第一次,金杯賽?」黛梅莎問道。
「我當然記得!」嬤嬤回答,「皇後和公主們都披著西班牙式的斗篷,戴著我說像吉卜賽女人戴的那種小帽。」
黛梅莎笑了。
她總是愛取笑嬤嬤到皇室特別有興趣。
「是誰贏了嘛?」黛梅莎追問,「這才是重要的事啊!」
靜默了一會兒,嬤嬤說︰「信不信由你,黛梅莎小姐,我想不起來了。」
黛梅莎又笑了。
「您呀!是在看皇後,不在看賽馬!」
「我也許覺得皇後比較好看呢!」嬤嬤有些惱羞成怒地反駁。
「哦!明天你可要把國王撇在一邊,專心看克魯薩德喲!」黛梅莎說,「我才不信一百個金幣的獎金對伯爵有什麼作用。重要的是那份殊榮呵!」
她想著,每年每年,馬主和騎師們都奮勇爭先,想要贏得這最初被稱為「帝王獎」的比賽。這個名稱的由來,是因為除了獎金之外,勝利者還可獲得一個俄國沙皇尼古拉斯一世所頒贈的銀盤。
不過,嬤嬤的注意力仍放在她過去見到的皇室人物上,一邊歷歷如繪地述說著那時國王喬治三世和他隨從如何騎馬進入會場的情景。突然間,她像是猛然醒悟到時間不早了,就收拾起黛梅莎的餐盤,說︰「現在你該上床了,黛梅莎小姐。就算你不累,現在也該累了。」
「我剛回來的時候,的確覺得很累,」黛梅莎承認,「可是現在,我不是跟你說了嗎,我剛才睡了一下,現在一點兒也不困!」
「那麼,你可別看書看一整夜不睡覺,當心把眼楮弄壞了!」嬤嬤警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