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如星卻誤解他的臉色燒紅是病情加重,「你怎的還這麼燙?大夫的藥到底有沒有效呀?」她忙著替他換冷毛巾。
「我、我沒事……妳先前讓我喝了藥,我已經好多了……」郝無敵聞著女孩兒挪動衣袖帶來的清香,他努力不讓自己口吃。他將兩眼移往桌上燭台,藉以緩和緊張的心情,「現在什麼時候了?」
「快丑時了。」
「嗄?」郝無敵忍不住回看那一派悠哉的小臉,「這麼晚了,妳還來這里?咳,咳……不行……妳一個好人家的女孩兒不能待在這種地方……咳……妳的家人會……妳趕緊回家去……」
「躺好。」邵如星把坐起來的他按回床上,「你要趕我走?你不希望我待在這里照顧你?」
「不……不是……我很希望你留下來……可是……咳咳咳……」郝無敵一急,咳嗽亦跟著來了。
邵如星忙為郝無敵遞上溫水,「你不用擔心啦!我在這里待上一會兒,天快亮的時候就回家,我爹娘不會知道我溜出來的。」她停了片刻!臉蛋轉而嚴肅地說道︰「你的事情,品香都跟我說了。都是因為我,你才會被官府驅趕,沒想到,最後竟還害你生了這麼重的病!所以我決定啦!我要照顧你到你的身體完全好了才行。」
「如星小姐……」他喝著溫水,心里滿滿的感激邵如星不嫌棄他低微的身份,竟還願意來看他、照顧他?「只要能看見妳……咳咳……我的病馬上就能好……咳咳咳……」
「快躺好。」把水杯放回桌上,邵如星替他擦掉一臉的汗,又擰了條冷毛巾放在他額頭上。「今天晚上你一定得退燒,不然就糟了。」她蛾眉緊蹙,心頭惦記品香警告過她的事。
她為他拉好被褥,不經意的,卻在他的衣襟間瞧見一截繡著花草圖樣的蔥白羅帕。「這手帕……」她低喃!她認得它是……
手帕是當日在皇帝御宴之上,如星小姐借給他的。那一次他出糗以後,回到客棧就仔仔細細地將手帕洗過了!而且小心翼翼的摺疊好放在身上。
「妳借我的……我想還給妳……咳……但是找不到機會……咳咳咳……」郝無敵臉燙耳燒,軟軟的抬起手!按住胸口的絲綢。
他認真的表情教邵如星小臉一紅,不由得別過臉,「別說了,手帕先擱著吧!你養好身體要緊。」
昏黃燭火晃晃亮著,這里雖然是醉夢樓最邊側的房間,可仔細傾听,依然能听到一樓的女人和男客們調笑的鬧聲!邵如星即使大膽,可畢竟是個女孩兒家,听聞了歡場嬉鬧亦會羞赧面紅。她正襟危坐在床邊,可身旁的一雙目光卻令她更為緊張,終於;她忍不住瞟向床榻。「喂!你別老盯著我,干嘛不閉眼楮睡覺?」
「我怕我一閉眼楮……妳就會離開……」郝無敵回答,打著瞌睡的兩眼拚命撐著,留戀在嬌美的臉蛋上。
「我不會離開的,剛才就說了,今天晚上會在這里照顧你。」她睇視蒼白病容,忍不住加一句,「郝無敵,對不起……你讓河水沖走的錢,我會賠給你的。」
「妳不用賠給我什麼……咳……只要能再看見你,我就很滿足了……」他笑著,感受額頭上新換毛巾的冰涼。
「別說了,你閉起眼楮睡覺吧!」邵如星扭過身子,將換下的毛巾擱在水盆邊緣,不再看躺在床上的人。
「如星小姐,我可不可以……握握妳的手?」
「嗄?」他突然的要求教邵如星兩只眼楮驚訝地又看回他臉上。
「如星小姐,我可不可以……握握妳的手?這樣,我就算閉了眼楮,也能感覺妳在我的身邊……」郝無敵低喃著,一只手情不自禁地踫觸了女敕滑的小手!將她握緊,而那再也撐不住的眼皮終於漸漸闔起,他現下不想離開她,顧不得什麼是忌諱、什麼是得體與不得體……
此刻,他一心只想抓住夢,即使這個夢不會是屬於他的,他還是希望能留住她,哪怕是一下下的時間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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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如星一直是讓爹娘愛著、兄姊疼著!家里的僕役丫環們小心伺候著的嬌貴女孩。
她從出生到長大,都是讓別人照顧,完全沒有照顧別人的經驗……若硬是要算上那麼一次,也只有在好久以前,她跟隨娘親到一位遠房親戚家里作客,曾經拿梳子替親戚飼養的狗兒理順長毛、喂它食物,那一次而已。
現下,照顧生病中的郝無敵教她想起那條長毛狗。
可不是說郝無敵是條狗兒呵!而是他看她的眼神!是那樣的目不轉楮、專注一致!讓她不自覺就將他和那梳整了長毛且飽餐一頓的快樂狗兒聯想在一起。不光是這樣,她感覺到郝無敵需要她的陪伴,需要她的照顧。他需要她的迫切,讓她覺得自己是無人可替代的。這種被人需要,而且是被一個男人需要的奇妙心情,是她頭一次經驗到……
從來沒想過她可以在一個男人的心中如此重要;從沒想過她的出現可以治愈重病的身心!
而郝無敵在她心中呢?他依然是那個幫過她的在州橋上賣胭脂的憨實小販,就這樣!沒別的了。
不過,那是在這之前,經過一整晚看顧他的病情,她對他的印象卻多出了一只手,一只緊握她不肯放開,長著粗繭、很溫暖的大手!就像爹和武哥哥的,可又有些不一樣……
「不一樣在哪里呢?」坐在灶房矮凳子上的邵如星右手握住自個兒的左手,偏頭沉思。
「喀,喀!」思緒飄渺中,她恍惚地听到一陣碗盤踫撞的聲音,但太過沉迷在自己情境里的結果——
陶甕蓋子被煮沸的蒸氣頂得作響,她沒注意到,燙熱的藥湯沸騰得沖出陶甕,她也沒注意到。
直到藥湯流入燒著甕的柴堆里,導致火半熄而冒出黑煙燻到她的臉上才驚覺,「啊!郝無敵的藥。」她手忙腳亂地抓起陶甕蓋子想控制水溫。
可沒想到,瞬間,燒熱的蓋子燙得邵如星的細皮女敕肉立刻浮出紅腫,「哇啊——」她痛得哇哇叫地甩開蓋子。
扒子掉下砸得陶甕溢出藥汁淋在柴火上,而柴火不時冒出濃煙,這狀況登時引起鄰近灶房的住房客人發出不滿。
「這麼晚了,吵什麼!」
「怎麼這麼多煙?」
「發生什麼事了?」
郝無敵听到左鄰右舍吵嚷著,他立刻撐起仍未康復的身軀離開房間,直往灶房走去。
「如星小姐?」
「郝無敵……」被熱煙燻得直冒汗的邵如星呆愣在一旁,看著郝無敵拖著病體蹲熄火,然後收拾著被她搞砸的爛攤子……
「妳燙到手了?我看看……疼不疼?」處理完炖藥,郝無敵忙拉起邵如星兩只泛紅的小手察看,見她搖頭回答「不疼」才放開她,而這也才注意到四周人們抱怨連連,他趕緊道歉,「各位大哥大姊吵到你們……真是對不住了,對不住。」
邵如星感受到大家譴責的目光,對自己引起的騷動覺得非常不好意思。
「無敵,你生病了起碼也找個能做事的丫頭來照料你,這位大小姐啥事都做不好,當心你的病情被她照顧得更嚴重。」
她听見客棧夥計語出奚落,脾氣又被激起,「你什麼意思啊?給本小姐講清楚。」
「各位對不住!」為免不必要的麻煩,郝無敵連忙提起陶甕,向夥計、房客們又道了聲歉,就拉著邵如星回房間。
「喂!你干嘛拉我?那個夥計還沒回答我耶!」郝無敵的舉動讓她更為氣惱,「哦∼∼你也嫌我連煮個藥都弄砸了,你是贊成那個夥計講的吧?我照顧你反而會讓你的病情加重。好啊!那你乾脆回醉夢樓去,叫品香還是她的那個叫什麼的丫環繼續照顧你好啦!我要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