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空逗著你玩。嫣兒小姐,我已經有很多人愛了,你就別再增加我的負擔。」握拳的兩手掌心讓指甲陷得刺痛,為了一次斬斷容嫣兒對他的愛戀,他必須狠狠的傷害她。
「別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好不好?好啦!我親了你、抱了你,是我過分了些,可我沒要了你的清白喔!所以我並不算是壞人。我們幽會的這段日子還挺新鮮、快樂的,可看你對我越來越認真,這就教我有點為難了。」
「其實我這麼久沒去看你,就是因為這個問題……好巧啊!今天你是來找我的嗎?不如就趁這個機會,我把話說清楚,我不會再去找你,也不會和你有任何瓜葛,我們之間結束了。哦!對了,既然我們幾次的見面都是秘密進行,以後也得請你繼續保守這個秘密,別對任何人提……」
「啪!」一聲脆響,容嫣兒出手揮了薛劭一巴掌,同時,她的淚水再也克制不住地涌出!
薛劭默然的感受臉上的燙辣,听著她倔強卻不發出聲音的斷續哽咽。
佇立於玫瑰花香里的兩人沉默以對,各自有著混亂的心事。
當薛劭遠遠望見他的僕從們出現,且忙著將手上的食物放在亭子里,他不由得與她保持距離,「嫣兒小姐,忘了我,好好地去做陛下的中宮皇後。」
容嫣兒在終於忍不住失聲痛哭之前,趕忙捂住嘴,熱淚早已模糊了眼前的一切,薛劭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刺痛著她的血脈,抽乾她生命的力量……
她只剩下空殼了,腦袋里僅存的思緒只有跑——她要趕快跑出這片血紅的、香氣四溢的玫瑰花海,趕快跑到看不見薛劭的地方!
薛劭壓抑住想追上容嫣兒的強烈,目送著轉身奔跑而且很快就在他的視線里消失的柔弱背影。
之後他緩緩的回到亭子,兩眼睇視著恭敬地站在他面前的僕從,「你們剛才看見什麼了?」
主子的語調柔和,可兩眼里卻是十分嚴峻的神色。僕從們立刻心口一致的回答,「我們什麼都沒看見。」
「很好,這一桌的酒食就賞給你們吃吧!」薛劭笑說,旋即拎起裝小鴨子的竹簍步出亭子。
天空仍是陰沉沉的,看樣子,晚上要下雨了?
薛劭感受到一陣悶熱的風拂過顏面,覺得此刻情緒低劣得像是頭頂一片凝滯沉悶的烏雲。他不由得將幼鴨從竹簍里取出,撫著毛茸茸、惹人喜愛的小生命,忽地,他又想念起剛剛才哭著離開的她!他忙深呼吸一口,提醒自己該是忘記她的時候了。
「唉!本來想拖一天算一天的,沒想到游戲到今天為止,真可惜了那一萬兩黃金……小鴨鴨,你也替我可惜吧?」話落,他捧高呱呱叫的幼鴨,像是幻想著某人般,在它溫暖的頭上親了一下。
同時,打從容嫣兒傷心離去的那一刻開始,他竟又嘗到了十歲喪母之後便不曾再有過的心痛與難受!
正當薛劭陷入沉思,支開了隨從,躲在樹木枝葉背後的衛子如卻怒視著他。
從容嫣兒興奮的找到薛劭,到薛劭把她弄哭了離開,她一直都在監視他們。雖然因為距離遠而听不見兩人的談話,但薛劭明顯地拒絕容嫣兒的舉動卻教她輕易便猜到他犯規了——他竟然沒有引誘她,而是趕她走!?
當她看見薛劭在容嫣兒離開後的憂愁樣子,她更加證實了最近她對他的懷疑——
薛劭果然愛上容嫣兒了!
「薛劭……」凝視逗留於花海之前,比紅玫瑰更艷麗的美男子正兩手呵護著幼鴨,衛子如不由得抓緊樹枝,喃喃自語,「為什麼你有這麼溫柔卻又哀傷的表情?你想將誰捧在掌心里?」她蹙眉,回想薛劭這幾個月敷衍她的一切,忍不住低吼,「你欺騙我!」
被她緊揪的樹枝應聲斷裂之際,她腦子里亦開始運作奪回她的男人的計策。
※※※
容嫣兒因為薛劭的無情而哭了好久!
最後,她仍然得擦掉淚,勉強回到家人的身邊。
「你總算回來啦?你這孩子,跑哪兒去了?大夥都急著找你……咦?你哭過?怎麼了?瞧你兩眼腫的。」
「娘,我沒哭,是砂子吹進眼楮里……好難受。」
「騙人!小妹,你剛才去哪里了?定是見了誰,發生什麼事了!」
「沒有!我剛才只是隨處逛一逛。我沒看見誰,也沒發生什麼事,我很好。」
面對圍著她的家僕,還有問不停的娘親、姊姊,她堅持不透露半點她和薛劭的事情。也幸好呂太後約定的時辰將至,她終於避過家人的盤問,與她們共赴昭陽殿的賜宴。
於是,猶帶著滿身情傷的容嫣兒昏昏然的隨著家人與領路的安公公來到殿堂,望著周身偉麗的建築。
「陛下、太後駕到——」
容嫣兒心不在焉地听著惠帝的先遣高喊。
「嫣兒,你怎麼啦?怎麼呆愣愣的?娘不管你有什麼心事,在陛下和太後面前,你可得打起精神來,露出笑臉,讓主子們喜歡你。」
她仿佛是一個沒有意志的傀儡,任由母親牽著,依照她的話而笑,跟著所有的人一起朝惠帝與呂太後跪地、磕頭問安。
「嫣兒,你哭過?」
「回大後,嫣兒沒哭,是砂子吹進眼楮里,好難受。」
小妹很不對勁!容隻兒盯著讓呂太後扶起的妹妹,為她重復而平板的語氣而擔心起來。
今天一早,小妹出家門的時候還好快樂呢!可怎地進宮沒多久,她就完全變了個樣?容隻兒直覺到妹妹的變化不是因為呂太後的這頓宴席,而是妹妹先前不見人影去了哪里?定是遇上什麼事情!
容隻兒苦思時,同樣的,惠帝亦盯著容嫣兒瞅望。
她那清秀且蒼白的容貌似乎浸染過濃情,卻又似是為了什麼所傷而勉強露出一抹淒迷笑靨,這竟與他在上林苑見過的單純女孩有些不同,她改變得更加動人。「幾個月不見,嫣兒變得更漂亮了。來,到朕的身邊。」
呂太後自然很高興兒子的轉變。「我這未來的媳婦兒真是越看越討人喜歡。」她對孟英說著,一面要容家的人坐入惠帝右邊的長幾席墊,自己則坐在兒子的左邊。
待主子們全坐定,眾侍女遂開始一一端出菜色。
呂太後邊招呼客人進食,邊滿意地瞧著自己的兒子不受男色及後宮那些女人的打擾,只專注在她替他挑選的皇後身上。她不禁笑說︰「容夫人,你看陛下和嫣兒多相配啊!澳天,我也給隻兒挑個好夫婿,讓你這兩位如花似玉的女兒都能有好歸宿。」
「謝謝太後的——」
「我不嫁!」容隻兒性急的打斷母親說話,一面望著坐在惠帝身旁,不知在想些什麼的妹妹。「小妹入了皇宮,娘就只剩下一個女兒陪伴,我才不嫁呢!我要代替爹爹守護容家。」
「呵……」
宴席之間,眾人皆因容隻兒的快人快語而歡笑。
可呆坐著的容嫣兒卻听不見周圍的人聲、杯盤交錯聲,她只專注於思想薛劭。
笆冒著被人發現的危險而偷溜出宮來看她的薛劭,為什麼會在瞬間變臉,斬斷與她的一切關系?
她不明白啊!真的不明白……
「我對你已經沒感覺了。」
「即使你不嫁別的男人,我也不會娶你。」
回想薛劭在一片好漂亮的玫瑰花海里,對她說著最冷淡無情的言語,容嫣兒已經碎裂的心髒被撕扯得更痛!心痛,可心仍然繼續跳動著。且每跳一次,心便痛一次,她在此死了還難受的痛楚里掙扎,怎樣都克制不了自己不去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