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耽擱,已讓他心急如焚,每一天都馬不停蹄地趕路,就是為了追上她,誰知待他真的找到那個負責守護她的隨從時,等著他的卻是另一個讓他想殺人的消息——
「你為什麼不阻止她?!」那時,強烈的擔慮及憤怒讓他完全失控,緊攫住那個隨從的襟口逼問,猛狠的力道幾乎讓那人離了地。
拜月教在江湖上以精通房中術聞名,對于男女之事百無禁忌,只要稍有道德良知的人都不願與之為伍,而這該死的下屬竟袖手旁觀?
「爺……吩咐……除了有生……生命危險……都不得……不得插手……」那名隨從因吸不到空氣而脹紅了臉,連話都差點說不出來。
只要想到那時所听見的回答,端木煦直到現在還是有股想要殺人的沖動。
好個生命危險啊!
若她在路上被人欺凌,那個懼于父親婬威之下的隨從敢擅自出手嗎?下令的父親該慶幸艾子一路上都平安無事,否則就算天地難容他也要背上弒父的這條罪名!
一陣輕快的腳步聲由遠而近,拉回了他的心思。
「端木公子還真是一表人才吶,也難怪我們小艾妹妹一直思思念念了,久仰久仰。」
許齡之揚著銀鈴般的笑聲走進大廳,沒有正常的客套寒暄,一開口就是揶揄帶諷的。
「好說。」端木煦冷聲回應,卻對眼前這名聞江湖的曼妙女子完全視而不見,他的視線一直鎖著那抹躲在後方的縴細身影。
他終于找到她了,找到她了!抑不住的狂喜在胸膛里沖撞,他既想將她緊擁入懷,又渴切地想將她揉進自己的血肉里讓她再也無法逃離。
一對上他的眼神,艾子原就狂鼓的心頓時漏跳一拍,讓她不由得低下了頭。
爹很生氣嗎?為什麼要這樣一直瞪著她?可是她看不透他的表情啊……不曾在那雙黑眸里見過這樣奔騰的情緒,不明所以的艾子好慌,卻又被那灼人的狂肆佔有逼得全身躁熱,若不避開他的注視,她根本就沒辦法呼吸。
「艾子?」端木煦不敢相信眼前所見。她怕他?這些天的分離非但沒讓她直接沖向他,她居然連正視他都做不到?
听到那聲呼喚,艾子一震,幾乎快克制不住想奔向他的沖動。
她好想好想他,想要緊緊抱住他,讓他帶她回家,但這麼一來,她這段時間所受的寂寞之苦就全都白費了……
想到齡之在進來之前還跟她耳提面命,艾子咬唇,整個人往許齡之身後藏,像是這樣就可以藏住自己已開始動搖的心,不被他發現。
艾子不懂男人的,但了若指掌的許齡之可不同了。
這笨小艾擔心個什麼勁?那男人的眼神饑渴得像是要將她當場吞下肚,鬼才信他對她只有父女之情。
「不知端木公子造訪咱們這兒有什麼事?」許齡之媚笑道。「是有房事方面的問題,還是想討教鎖精固陽的法兒?您盡避開口,我許齡之絕對傾力相授。」
那嬌滴滴的軟呢嗓音曾酥軟了無數硬漢,然而听在端木煦耳中,不但激不起絲毫,反而還氣到火冒三丈。
這些日子她到底听過多少類似的話?想到單純的她極有可能被人誘入歧途,端木煦不由得膽顫心驚,他深吸口氣,要自己暫時先將那些念頭全都摒去。
那不重要,現在最重要的是先將她帶離這里,至于要怎麼料理她,或怎麼逼問她,都是之後的事了。
「請原諒小女涉世未深,在府上叨擾許久,請允許我將她帶回管教,另日再派人送上大禮酬謝。」
待他開口時,嗓音已恢復平靜,雖然措辭有禮周到,但語氣中不容反抗的強悍意味卻是再明顯不過。
自這女人剛進廳的第一句話就已透露出她知道他們兩個之間的關系,也毫不隱瞞她是站在艾子那一邊,既然如此,他也不想多費唇舌解釋,就算用強搶的方式也要將她帶走。
「干麼說得像是我綁住她似的?是小艾自己不想回去,我也沒辦法。」許齡之掩嘴嬌笑,對那直射而來的森冷目光不為所動,屈臂朝後頂了頂。「喏,說說話呀,不然你爹都把我當壞人了。」
輪到她了。艾子咽了口口水,即將要爭取自己幸福的她好緊張,她用力深吸一口氣——
「如果我跟你回去你會重新考慮我們之間的關系嗎?」她一口氣講完,狂跳的心讓她屏住呼吸等待回答。
不用問他愛不愛她,不用問他想不想她,她知道這樣問就夠了,讓驕傲的他有余地可以回答,而不是那種他連私底下都說不出口的答案。
只要他說願意,她就相信,因為自視甚高的他是不可能會用敷衍來欺騙她的,他甚至連一句會引起希望的軟言勸慰都不願說出口,也就是因為如此,她才會愛得那麼不安,愛得那麼沒有自信。
端木煦沈怒不語,直視著她的方向,像是可以穿透前面礙事的人般,筆直地看著那個只敢躲在後頭發聲的惱人精。
「女兒听父親的話是天經地義,要就此恩斷義絕,或是乖乖回去就此不提,你自己決定。」越受到威脅,端木煦越不退讓。
他把所有事都拋下,花了近半個月的時間找她,已經夠仁至義盡了,要是她再一意孤行,那就怪不得他無情。
艾子用力咬唇,仍抑不住淚水泛上眼眶。雖然之前齡之已推測到會有這個可能性,也早就想好了應對的方法,但當看到他依然這麼冥頑不靈時,她還是好生氣,氣死了氣死了!
「你就只會說這些話嗎?」氣不過的她還是忍不住沖口說了出來,對著那張俊容握拳哭喊。「不要我這個女兒、要把我嫁人、要把我趕走,有本事你就真的做啊,干麼只會用話嚇我?」
「你以為我不敢?」
累積多日的情緒已達臨界點,加上第一次被她這麼當面頂撞,端木煦怒極,嗓音更加冷冽。
「哎呀,小艾妹妹,你怎能這樣對你爹說話呢?」許齡之見狀況不對,趕緊擋在兩人之間,順手將小艾拉到身後。「端木公子您也別生氣,小孩子還不懂事嘛,有話好說。」
臭小艾,竟害她得當個勸架的大嬸。許齡之暗惱地偷掐了她一把。不是都教了嗎?這種男人最要面子,一旦把話說死了就回不了頭,硬踫硬只會壞事,干麼跟他杠起來啊!
知道是自己不對,艾子忍痛沒發聲,但滿腔的委屈和難過仍讓她眼淚不停地掉。她這些日子受的苦和心理折磨到底算什麼?他還是沒有體會月亮的重要性啊……
端木煦當然知道許齡之是在作戲,但想到自己竟被激到差點說出決絕的話,他不禁冒出一身冷汗。
而那咬唇強忍的啜泣聲像鞭子一下又一下地抽在他心上,偏偏他沒辦法將她擁進懷里,因為她已經不再是那個小女孩了,因為她的安慰他根本給不起!
陣陣的心疼轉為怒火,讓他更氣她。
她為什麼一定要將他逼到這種程度?他疼她入骨,這樣還不夠好嗎?她卻要鬧得天翻地覆,把一堆不相干的人全牽扯進來攪局。
「端木公子,這麼吧,我先派人備間廂房讓您稍做休息,給小艾一些時間想想,等她冷靜後再去找您談,這樣對彼此都好。」許齡之又偷掐了小艾一下,一方面是在警告她不要再輕舉妄動,一方面也是提醒她該進行接下來的計劃了。
聞言,端木煦逼自己冷靜。
他有種預感,這只是另一項計謀的開端,那女人眼里透著一股邪魅,不可能會輕易就此罷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