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前一晚他寄給她的電子郵件上寫著,這次回來被父親強迫到公司打工,害他不能像以往一樣留在家里偷懶,而且很久都沒吃到她做的點心,心情苦悶不已。
于是她起了一大早為他做好蛋糕,希望他晚上回到家時可以吃到。
沒想到蛋糕卻讓一名陌生人嘗到,還感受到她做蛋糕時希望對方幸福的心意,教善美如何不感動得熱淚盈眶!
她勉強壓抑住激動的情緒,從干澀的喉頭里擠出發自內心的深切感謝,「謝謝您……」
「咦?」那雙修飾完美的眉毛訝異的微揚,「好像應該是我跟妳說謝謝呀。」
「不……您給了我一名料理人最想要的贊美。」
「妳說出了不符合妳年齡的話了。」她的表情微微吃驚,眼里有一抹深思。「當管先生告訴我,做蛋糕的人只是名國中生,我已經是難以置信了,沒想到又听見妳說這種話。妳真的還不到十六歲嗎?為什麼那麼年輕稚女敕的身體里,竟藏著這麼成熟的靈魂?」
「我……」她也不知道,她的靈魂成熟嗎?
「除了這點外,我更想知道這麼年輕的妳,是如何做出這麼棒的點心的!」
「我只是從小看著爸爸做……」
「是妳父親教妳的?」她恍然大悟的點點頭,美麗的臉顏上有抹渴望,「原來是家學淵源。他在哪里?我可不可以……」
「他已經過世了。」善美眼圈一紅地低下頭。
「啊?我很遺憾。」她的聲音里有著濃濃的惋惜,「他生前一定是頂尖的西點師傅。奇怪,我竟然不知道有這個人……」
「咳咳……桑夫人,善美的父親是一名園藝學家,生前經營花店生意,不是經營面包店。」須老夫人不悅的插嘴。
「怪不得能將花藝融入點心里。」被人糾正也不以為意,桑夫人不改天性上的豪邁熱情,美眸里充滿著期許地看向善美,「好孩子,如果妳肯朝這方面鑽研,將來妳一定可以成為甜點界的大師!」
可是她不想呀!
想要這麼告訴她,卻不好意思,善美無措的怔在原處,不知道她的模樣有多像一名等待被拯救的閨女,而--果然也有人出嘴救她。
「承您貴言。不過善美打算跟她爸媽一樣,將來朝園藝方面發展。」突如其來的男聲解救了她的尷尬。
善美欣喜的望去,迎上一雙隱含著笑意和溫暖支持的眼眸,心頭一暖。
是須頏。
他什麼時候回家的?
不是應該在公司嗎?
「頏兒,快別胡說八道了!」另一道高亢的女聲介入,善美這才發覺須夫人不知什麼時候來到桑夫人身後,臉上雖然沒什麼表情,聲音里卻夾著濃濃的不悅,「你怎會知道人家的事?還不快為自己的莽撞跟桑夫人道歉!」
「Auntie,我媽咪不會介意的。」微嘎的低柔嗓音嬌嬌的傳來,善美越過須頏尋向聲音的主人,眼楮困惑地眨了眨。
輕昵地站在須頏身後的少女,恍若小號的桑夫人,同樣有著令人眼楮一亮的美貌,以及傲人的身材,她幾乎跟她母親一般高,即使站在身長一百八十五公分的須頏身邊,氣勢上也毫不遜色。
發現她在看她,少女明媚的眼眸朝她望來,釋放出同她母親一般熱情的善意,點了下頭,才轉向須夫人。
「須頏沒有胡說八道,他是真的知道善美的事。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前年他得到攝影比賽首獎的那幀作品『花園里的天使』,主角便是善美。當時我們一群同學還開玩笑的問他,里頭天使般可愛的女孩是不是他的女朋友呢!」
「真的嗎?」沒注意到須夫人的眉頭突然皺緊,桑夫人帶著濃濃興味的眼眸直勾勾的看向須頏,「你跟善美這麼熟啊。」
「善美是我們家園藝管理師溫阿姨的女兒,對我就像是可愛的小妹。」
「有善美這樣的女兒,做母親的想必也是蕙質蘭心,難怪須家的花園在冬季里還能一樣色彩繽紛,充滿生氣。我就注意到……」
可愛的小妹?
言簡意賅的五個字瞬間急凍善美先前還為他發燙的心,終結了她多年來的單戀,把她的夢打碎了!
善美的視線朦朧了起來,再也听不清楚桑夫人又說了什麼。
原來她在須頏心里只是可愛的小妹!
她的心痛苦地狂跳著,善美只能按著胸口,努力地平復心情。
她在期待什麼?
善美嘲弄的自問,像她這樣乏味的少女,他肯把她當成「可愛的小妹」看待,已經是一種榮寵,她還想要他怎樣!
這麼想並沒有讓她心里好過多少,陣陣酸澀沖上喉頭,一下子就到了眼睫。善美趕緊垂下眼睫,但很快地,她的視線重新凝定在眼前這一對外型十分登對的男女身上。
須頏穿著西裝,顯示出他從辦公室趕回家後,並未回房間換衣服。是誰讓他拋下工作、迫不及待的前來陪伴?
答案就在眼前這位美麗的少女身上吧!
她看起來大不了她幾歲,精致的美貌和打扮卻勝過她多多。
如果,她曾經幻想過坐在須頏身邊陪伴他喝下午茶的女伴模樣,應該就是這樣了。
得體的打扮,不遜于雜志上服裝模特兒的身材和臉蛋,大方典雅的氣質,在在顯示出她是個千金小姐,何況她還有桑夫人這樣的母親。
善美可以從須夫人的表情上看出,她對桑夫人的女兒有多滿意,甚至可以想象出她有多想把須頏跟她湊成一對;但或許她什麼都不用做,他們就已經是一對了。
強烈的絕望伴隨著強酸般的嫉妒席卷而來,善美知道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也不能再待下去了。
這里不是她該來的地方,也沒有她的位置!
那她還繼續留下來做什麼?
丟人現眼嗎?
她感到沮喪又疲憊,幾乎捕捉不住周邊的談話聲浪,只得強迫自己深吸了一口彌漫著好幾種香水味道的空氣,忍住作嘔的感覺,在眾人談話的空檔里強行切入。
「對不起,我還有功課沒做完,必須先告退了。」她盡量讓語氣听起來輕快、自然,像一個不曾擁有過成熟的靈魂、也不懂傷心是什麼的國中生,唯一的愁便是沉重的升學壓力。
「我都忘了管先生提過妳是國三學生,還有升學考試要應付。」桑夫人眼里升起一抹歉意,「我耽誤妳做功課了嗎?」
「沒的事。只是還有習題沒做完,就不陪您聊了。」
「沒關系,妳去忙吧。」
「那……我告退了。」她朝眾人點頭致意,便轉身朝外走。
「善美。」須頏出聲喚住她,「我有空再去找妳。」
善美挺直背脊,沒有做任何回應,筆直地走出廳外,頭也不回。
陽光還是很燦爛。
案親過世時,善美學會一件事,就算她哭干了眼淚,地球也不會因此而停止運轉。
懊藍的天還是會藍,早晨要升起的太陽依然照時升起,是時綻放的花朵不會因此枯萎……
所以她怨不了天藍,怪不得日升,更加沒有理由怨恨這一室的玫瑰,為何在她飽受失戀的痛苦折騰時,還能無憂的綻放。
只因為她的心碎下關它們的事,所有的悲痛都是她自找的!
一路上她好努力的壓抑情緒,不讓心底的酸澀沖上眼眶,化成淚雨。從衣帽間拿回連帽外套,她不敢回與母親同住的小屋,擔心自己會控制不住地嚎啕大哭,驚嚇到母親,便往溫室走去。
溫室里沒人,只有一盆盆嬌養的植物。
善美想起母親每每心情難受,總是對著花草喃喃排遺,有時比跟心理醫生談過還有效,不曉得對她有沒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