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這副尊容,該當是縱橫情海的,怎麼反而過得清心寡欲?
「這是干嘛?」
悶了大半天,充滿磁性的男性嗓音喃喃自語了起來,歐陽詮更加驚訝了。
他都忘了大表哥的嗓音有多迷人了。
扁用這副嗓音應該可以釣到一海票女人吧?
但就跟他的容貌一樣沒發揮作用,大表哥只得淪落到相親的命運。
喔喔,不知道大表哥知曉自己的命運了沒?
「勞斯萊斯呀。」歐陽詮也看到那輛駛到他們面前停下的加長型房車,頓住腳步,沒再往前,狐疑地反問︰「你家里不是也有一輛嗎?」
「是呀。」俊俏的豐唇扭曲成一抹嘲弄,羅象賢輕喃︰「可沒有加長了一倍!」
「這倒是。」歐陽詮呵呵笑出聲,注意到周遭眾人的目光焦點都停留在與他們同樣的目標上。「太招搖了,對吧?
羅象賢微乎其微地點了下頭。
他以為派輛六人座的休旅車就差下多了,沒必要要這種派頭。
「大姑婆一听說我們要來接機,一早就派了車到我們家待命,害鄰居擠在家門口指指點點。真是的,就算她女婿名下擁有租車公司,也不用這麼夸張吧?」歐陽詮悄聲說明原委。
「歐陽詮,你說什麼!」羅士貞听見兒子的話,梆眉倒豎地輕斥。「你姑婆是心疼外公外婆年事已高,雖然是搭私人飛機,可還是折騰了十幾個小時才回到台灣,怕要累壞了,才會好心安排這輛車讓他們休息。你不感激就算了,還敢嫌!」
「不敢,不敢。」懾于母親的虎威,歐陽詮迭聲認錯。
士貞還想說什麼,行李廂蓋卻在這時候緩緩掀開,歐陽詮擺出要把五大箱行李全裝上車的勇猛模樣,她只好把教訓兒子的話吞了回去。
司機很快下車為尊貴的乘客服務,老爺子羅將鳴認出對方,唔了一聲。
「是道夫呀。好久不見,你看起來挺健朗的。」
「老太爺還認得小的呀。」司機感動不已。
「嗟,七年前還見過面,怎麼會不記得!移民前,你還給我開過五、六年的車。當時你接你爸的班,還是個年輕小伙子哩。」逗留在被稱為道夫的中年司機臉上,那布滿皺紋卻不失精明的眼楮流露出不勝欷吁的感慨。
「現在不年輕了。」譚道夫靦腆地回答。
老主人全家移民都十幾年了,他早就從年輕小伙子變成中年歐吉桑。
「倒是您和老夫人越看越年輕了。」他恭維地道,誠敬地將老主人夫婦扶進車廂里,繞到車後處置行李時,那對表兄弟已經合力把最後一箱也裝上車了。
「孫少爺全好了!」他驚喜地打量眼前儀標俊雅的美男子,嗓音微微哽咽。「醫生當年還說您會癱一輩子,沒想到現在能活跳跳地站在我面前。真是太好了。」
象賢表情尷尬地扯動嘴角,雖然明顯感受到對方話里的懇切關懷,然而,受創的記憶卻擠不出一絲有關對方的印象,只能客套地回答︰「謝謝關心,我很好。」
說完,他轉頭招呼表弟上車,卻見表弟越過他,一把拉開前座車門,酷酷的朝他丟來一句--
「我跟譚叔一塊坐前座。」
「歐陽詮!你給我進來這里陪外公外婆說話!」士貞充滿警告的聲音阻止了兒子的動作。
「不用吧?」歐陽詮期期以為不可,絞盡腦汁找理由推辭,「我怕太擠了,還是坐前座吧。正好可以乘機玩一下車子里的音響……」
「來機場的一路上,你還玩不夠呀!」士貞不悅的提醒兒子。
「我……」
「詮少爺,後座也可以控制音響,還有液晶屏幕電視可以看。」譚道夫忍住笑說。「車廂里座位寬敞舒適,至少可以容納六名乘客。」
他當然知道!
來機場的一路上,他在後座里玩音響玩得不亦樂乎,更知道兩排座位寬敞得可以躺著睡人!
歐陽詮暗暗嘀咕,問題是,他不要坐後座嘛!
善于察言觀色的他,早在接到外公一行人時,便看出老人家的心情不好。
傻瓜才要留下來當炮灰!
可惜歐陽詮雖然自負聰明,卻違抗不了母親充滿警告的眼神,只得乖乖的跟著羅象賢進入後車廂排排坐。
車子激活後,羅士貞從保溫壺里,倒出父親喜愛的高山烏龍茶,先後奉給父母。
「姑姑,我自己來就行了。」象賢不敢麻煩長輩,接過保溫壺為自己倒了一杯。
「這茶真香。」趙寶琳啜了一口後贊嘆,微笑的看向老伴喝過茶後稍微開朗了一些的眉目。「士貞真是貼心,知道你喜歡喝茶,不但年年都寄來新茶供你品嘗,連來接機都不忘準備一壺呢。」
言下之意是要他別再繼續擺臉色給無辜的女兒、外孫瞧了!
羅將鳴眉目一沉,他當然能體會愛女的孝心,然而糾結在心頭的怨呀、怒的,就是沒法子化開。想到這里,躁怒的目光再度投向惹他生氣的對象。
歐陽詮登時覺得自己彷佛陷身槍林彈雨中,耳際流轉的甜美女聲無端被隆隆炮火所干擾,再也听不分明,拿著遙控器調整音響的手抖了好幾下。
這一次
是我為自己下的決心
很小心……(FlyAway作詞者︰陳沒/張天成)
罷才梁靜茹是這麼唱的吧?
他也要很小心,很小心呀!
偷瞄身邊人,歐陽詮納悶正面承受火力的羅象賢何以能一副沒事人的模樣,卻不知象賢早習以為常。
「對了。」士貞將父親的怒氣看在眼里,機敏的轉移話題。「上星期媽告訴我你們要回台灣過年,我知道爸不喜歡住飯店,也不太願意住我那邊,就想到象賢在台北的房子。我本來想重新整理,應該可以做為你們回台期間的居處,沒想到房子在七年前就過繼到別人名下了。」
說到這里,她看向佷兒。
「我不知道。」羅象賢沉聲回答。
原來他在台北有過房子?
黑暗的記憶深處彷佛有道微光閃爍,但任憑他如何努力,就是看不清楚光源。象賢眉頭蹙緊,一股難以形容的缺憾縈繞心中。
「大表哥不記得啦。七年前的那場車禍,害他喪失記憶,連交往過的女朋友前來打招呼,都當人家是服務生跟她點菜,遑論是這種事了!」回想起兩年前發生的趣事,歐陽詮笑呵呵地插嘴。
那是他上大學的第一年寒假。
趁著過年前的空檔,歐陽詮領著眾家表弟、表妹飛到澳洲探親兼游玩。
羅象賢百忙中抽出空請這群小表頭吃飯,一名在歐陽詮眼里有著魔鬼身材的金發美女含情脈脈的走到他們的桌位前,跟羅象賢打招呼,他卻壓根兒忘記對方是他交往過的女友,當她是服務生跟她點菜,氣得大美女隨手端起桌上的水杯往他臉上潑去。
事後,這群表弟、表妹不但很沒同情心的哈哈大笑,還逢人必說,沒多久,眾親友全都知道這件糗事,當成趣聞流通。
士貞一直不以為然,象賢因車禍失去記憶是件不幸的事,眾人拿來說笑,太沒同情心了。
她瞪向兒子罵道︰「都陳年舊事了,你還老愛拿出來說嘴!」
歐陽詮怕怕地縮了縮身。
「說說有什麼關系!免得有人以為自己記性不好,就可以不用為陳年舊事負責!」羅將鳴明護外孫,暗諷不肖長孫。
「老頭子!」趙寶琳看不過去,賞老伴一個白眼。「象賢能撿回一條命,健健康康地活下來已經不容易,你怎麼還忍心苛責他?」
羅將鳴登時覺得自己說得有點過分。
可他不是不懂感激呀,只是一口氣……死小子,非但不知反省,還敢對他皺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