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才說到哪里了?」沐仁怔了幾秒鐘整理思緒,很快接著道︰「秀雄提議∣∣沒錯,就是秀雄提議大伙兒在餐廳打烊後,準十二點為佳音慶祝她二十一歲生日的。因為佳音二十歲的生日是在醫院陪伴她當時正在住院的母親,沒有好好的慶祝,所以秀雄認為應該補償她,決定替她的二十一歲生日辦個熱鬧的派對。秀雄自掏腰包,希望能開瓶好酒,陳奇根據他的財力狀況建議了那瓶波爾多白酒,我則以員工價賣給他。」
「既然這樣,怎麼會變成我的百年匈牙利TOKAJI?」既困惑又憤慨的,田歆擲出他的疑問。
「只能說……」白沐仁攤攤手,往上的眼楮里有著不解,「老實講,事情實在是巧得令我到現在還是想不太通,就算是那樣,也不該變成這樣呀……」
「你在自言自語什麼?怎麼我一句都听不懂!」田歆沒好氣地說。
「別說你不懂了,連我自己……」他咕噥了一半剩下的話,在田歆不耐煩的怒視下全都吞回喉嚨里,改口道︰「本來應該是陳奇自己進酒窖里拿的,但就在他拿鑰匙打開酒窖時,他家里來了電話,便要秀雄他們自己進去。他以為秀雄應該不會拿錯,這小伙子平常做事挺機伶的,學東西一向很快,陳奇又特別教他認識酒標,哪里想到他非但拿錯,還捅出這麼大的紕漏。陳奇也是因為太信任他,加上昨晚生意極好,忙得沒空再做檢視,只吩咐他將酒冰鎮,甚至也是由秀雄來開瓶……加上那晚陳奇又比較早走,沒留下來參加佳音的生日宴,如果不是我打電話給他,陳奇還不知道發生這種事……」
「這麼說,是何秀雄拿了我的酒?」田歆深沉的眼眸布滿陰郁。
完蛋!撇清了陳奇的責任,倒讓秀雄那小伙子承擔起田歆所有的怨氣了!
察覺到不妙,白沐仁很快又道︰「秀雄不是故意的。只能說,事情實在是太巧合了。這幾天,餐廳進的酒多,我把一些新酒擺在私人收藏的酒架那邊。我想是因為這樣,秀雄才會……」
無形的冷風呼嘯而至,沐仁艱難地吞咽著口水。
「你都自顧不暇了,還有心情幫人說情?」
「我只是……」
「保管不周的帳,我是一定會跟你算的。至于白秀雄……」
懸宕在空氣中的未完語意充滿威脅。
沐仁倒不怕田歆對付他,到底兩人之間的交情不同,可何秀雄就不同了!
懊死的,真要撒手不管嗎?
但想到那雙充滿信任、期待的美眸,沐仁只得硬著頭皮開口。
「田歆,我知道你很生氣。但你可不可以看在我的面子上……呃,」好冷好狠的一個大白眼喔,他立刻頗有自知之明地吞下升到舌尖的話,轉換語氣說︰「我知道自己人微言輕,還不足以要求你放過秀雄,可是……至少見一下佳音吧!听听她怎麼說。」
田歆眉頭一皺,眼中的冰冷陡地消融。
見他臉色和緩下來,沐仁打蛇隨棍上。
「佳音不希望任何人為了這件事受到責難,不管是秀雄還是其他人,所以她堅持要當面請求你原諒,希望你不要再追究這件事,她個人並且很有誠意的願意賠償你遭受到的損失。看在我們多年的交情上,等一下她來的時候,對她好一點……」
「我答應見她了嗎?」他沉下臉。
「你不想見她呀?」沐仁反而松了口氣。
就他個人而言,寧願犧牲何秀雄,也不忍心讓佳音面對田歆的怒氣。偏偏佳音堅持,幸好田歆拒絕了,這樣就不用……
「不是。」
「咦?」怎麼又冒出個「不是」來?那是願意見,還是不願意見?沐仁被他的答案搞得無所適從。
「佳音還在等我的消息,你見不見給個肯定的答案,好讓我向人家交代。」他埋怨道。
田歆似乎存心吊他胃口,沒有立刻回答。只見他拿起酒瓶為自己空掉的酒杯注入酒液,急得白沐仁連忙喊道︰「你……別倒太多……」
「心痛了嗎?」他嘲弄地睨向他冷哼。
白沐仁脹紅臉,不願承認是舍不得他喝太多,只咕噥著︰「我是擔心你喝醉。這是烈酒,不是白開水,沒事別喝太多。」
「放心,就這麼一點,我不會醉的。」
他當然知道他的酒量,所以才急呀,表面上仍是嘴硬,故意道︰「可是我擔心佳音聞到你渾身的酒氣,會當你是酒鬼,要是把她給嚇跑了,我到哪里找一個像她這樣溫柔美麗、琴彈的又好的搖錢樹呢!」
「我以為……」田歆的眼神倏的變冷,閃動著克制住的寒酷,看得白沐仁全身血液逆流,納悶自己哪里說錯了,惹他發怒。
「酒鄉是正派經營,包小姐的工作是負責彈琴,怎會扯到搖錢樹去?」
盡避那聲音既輕且柔,听在白沐仁耳里卻比先前的驚天怒吼還要氣憤、震耳。他警覺地眯起眼,一個意念閃過腦中,不可思議地令他難以置信有此可能。
可除了這個之外,田歆異常的態度又無法解釋。
半信半疑地,他審慎地回答︰「你常到這里,應該看得出來,自從佳音來彈琴後,酒鄉的生意變的更好了。客人中有一部份,是為了佳音專程來的。我可沒說他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如果不是為了佳音,那些年輕、條件佳的單身男子,何以只選佳音彈琴的夜晚來光顧,其他日子卻罕少見他們上門?所以我才會說佳音是我們的搖錢樹。」
田歆眉頭皺起,不,他沒看出來,也壓根兒的不想看出來!
腦中不自主地浮現一群沒有臉孔的男子垂涎地對著包佳音發情的畫面,一股焦灼的憤怒如劍般地切割著他內髒,他該死的覺得不舒服極了!
「那些家伙……」
「什麼?」白沐仁伸長耳朵,沒听清楚地含在嘴里的低吼。
「沒事!」他機警地閉緊嘴巴,下顎抽緊。「好,你去請包佳音進來,但我要單獨見她。」
「什麼?」沐仁不贊同地搖頭,他怎能放心讓純真的小紅帽和大野狼獨處呢!
「要不要隨你們。」他不在乎地回答。
「不要會如何?」沐仁小心翼翼地求證。
田歆沒有立刻回答,良久方起寒酷的眼眸,聲音如冰塊般地擲過來。
「你們等著為我那瓶百年匈牙利TOKAJI陪葬吧!」
沐仁抽了口冷氣,這擺明就是威脅嘛!
偏偏他又畏懼他的惡勢力,不得不受他威脅!
難道真的得犧牲他的小紅帽嗎?
狠下心地,他良心不安地點頭。
「好吧。但別對她太凶喔,佳音是……」
「你顧好自己就好!」田歆沒好氣地打斷他,萬分不爽白沐仁對包佳音的刻意呵護。
「我只是不想你嚇跑我的搖錢樹呀,別誤會。」白沐仁小生怕怕地站起身,怎麼看,田歆都像個捧醋狂飲的大妒夫,嚇得他跌跌撞撞地奔向門口。
臨去前,他還不放心地轉身提醒他,「不能對佳音凶喔。」
「你滾吧!」
殺氣騰騰的眼神如流矢射來,嚇得沐仁倉皇奪門而逃。
***
門在身後被帶上。
實心的門板瞬間隔絕了自一、二樓餐廳里傳來的人語喧嘩,也關住了這間位于三樓的私人包廂里的隱私與寧靜。
佳音錯愕地旋身瞪視門板,除了被孤立的感覺外,還察覺到腦後有道灼熱的凝視。
奇異地是,她對這道凝視並不陌生。
數不清多少次被同樣的視線給盯上,但每當她鼓足勇氣去搜尋,總是找不到源頭。此刻卻感覺到相似的灼熱,不禁令她頸背寒毛直豎,加深了此刻想要奪門而逃的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