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值得,不配擁有這樣的感激,她……
「貴美姊,我拿點心來給你……」
隨著那聲音嘩啦啦地傾泄而來,診療床上的布簾被人拉開,貴美措手不及下,只能睜著一雙濕潤的眼眸,氤氳的目光里浮現著蔡依隻嬌美可人的臉龐,她眼里閃爍的溫柔與關懷,像一道陽光照亮她陰冷的心谷,胸坎里的熱度更高,燒得淚水沸騰。
「咦,你的眼楮怎麼……冒汗?」
有如天外飛來一筆,貴美眼里的悸動頓時轉為愕然。
第二章
「眼楮怎麼可能冒汗?」玫姨納悶的看向外甥女。
「你們沒听過天天天藍嗎?就是那個誰唱的呀!」依隻眨著眼說。
「是出汗吧!」貴美喃喃道—雖然她也忘了「那個」的名字,歌詞倒記得很清楚。
「出汗?冒汗?」依隻思髁艘幌攏?胺湊?際且謊?囊饉肌!?br>
「差很多吧!」玫姨一副無法苟同。
好好一個美麗的詞句,被她硬是改成「冒汗」,詩意全消。
「反正……我就是那個意思啦!」依隻賴皮地說,精靈般的美眸轉了一轉,落到貴美瞼上。「貴美姊剛才眼楮有出汗嗎?」
斌美尷尬的迥避她的注視,對自己竟然會在她面前掉淚的表現感到羞愧。
以前不管經歷什麼,她都會忍住不在人前落淚,今天卻屢次有掉眼淚的沖動。早先是痛得想哭,現在則是……面對依隻的關懷,她既感動又心虛,明明是沒資格接受的,又像一朵向陽的花朵,渴望靠近她陽光般閃亮的溫暖關懷,她真是不應該。
「貴美姊,你是在難過嗎?」
「不是,我只是傷口痛。」她避重就輕地回答。
依隻懷疑地看向玫姨,後者投給她一個不要緊的眼神,便起身離開診療室,留下兩人獨處。
依隻也不多問,旋身從推進來的餐車上取了一碗甜點,語氣輕快地道︰「貴美姊,這些都是姨爹家的廚師伯伯精心準備的下午茶點心喔。現在都差不多五點鐘了!你也餓了吧。來,先喝一口熱熱的紅豆西米露,清爽不甜膩。」
精美的骨瓷湯匙在她說話時—舉到她嘴邊,貴美只得張嘴含住滿滿的香甜。
「好吃吧。」
「嗯。」混雜著軟綿的紅豆和細滑的西米露一入喉,貴美發覺自己餓壞了。
「貴美姊,這個也很好吃。來,張開嘴。」
新鮮的鮭魚三明治、香濃酥脆的芋頭餡餅、入日即化的葡萄乾烤餅、松軟的起司甜點,隨著依隻重復著同樣一句話,一道道喂進貴美嘴里。
「我吃不下了。」口腔里仍充滿女乃香薯球的香甜滋味,看見依隻從小竹籠里又了另一道點心,貴美連忙捂著膨脹的胃部搖頭。
「別這樣嘛。這道酸櫻桃蒸餃大飯店才有賣,廚師伯伯去吃了兩次,才捉模出作法的,比飯店做的還好吃呢。」
「呃,那……」
嘴巴才微微開啟,立刻被襲擊,得逞的依隻開心地咯咯直笑。
面對那張天真無邪的嬌靨,貴美怎樣也無法生氣,只能被迫咬下她塞進嘴的酸櫻桃蒸餃。味道出奇的爽口,櫻桃酸甜適中的滋味,以及馬鈴薯獨特的口感,讓她以為再撐不下任何食物的胃袋豁然又開啟了。
「好吃對不對?」依隻滿意地笑問。
斌美在點頭的同時,別開臉,口齒不清地說︰「我不能再吃了。」
「噢!」依隻的笑臉垮了下來,嗜吃美食的她同時也喜歡把認為好吃的料理分享給好朋友,听見才吃了七道點心就說吃不下的貴美這麼說,不免有些失望。
回到診療室差不多有一分鐘的玫姨,被她沮喪的表情逗笑,寵溺地道︰「別勉強貴美了。你去陪你姨爹,玫姨要幫貴美把冰袋拿開,替她敷上你姨爹調配的青草膏。」
「好。」一想到青草膏刺鼻的氣味,依隻腳底就像抹油般,溜得比誰都快。
她推著餐車還沒走出診療室,便見李培倫迎面而來。
「依隻,你看誰來了!」
不是她多心,姨爹的笑容有點曖昧喔。
眼光懶懶地飄向他身後,只是為了和嗅覺的印象做個確認,依隻其實是不需要看的。拂面而來的空氣中彌漫的古龍水味道,對喜歡它的人是愉悅的氣息,對鼻子極端敏感的人則成了嗆人的味道,依隻非常遺憾出自己屬於前者,以至於無法昧著良心做出掩鼻閃躲或是噴嚏連連的樣子。
ChristianDior的EauSauvageExtreme,正是那人最常用的古龍水品牌,柑橘花香調的氣味一如成為她目光焦點的男子般高雅,有著令人無法忽略的迷人魅力。
哼哼,可惜再令人無法忽略的迷人魅力,也無法讓她熱情的迎上前去歡迎。
「不就是姍姍來遲的方大少嘛!」她站在原地,從鼻孔哼出她的不悅。
「生我的氣呀!」俊美的笑顏俏皮地從李培倫身後探出。
「你做錯什麼了?」依隻的語氣甜如蜜,目光卻銳利如倚天劍般迅速的掃過男子年輕健實的身軀。
殺殺殺,想像著他一身華貴的衣料在目光下成為碎片,呃,那會不會太了?她可不想看他的樣子,事實上,也沒有太多可以期待的,書綸只穿條泳褲的樣子,她看得不要看了!
「咳咳……」被她凌厲的目光看得渾身不自在的書綸以咳嗽掩飾心虛,「我……」
「哦——」她拉長聲調,視線在他咖啡色系背心衣褲搭配白襯衫的裝扮上下打量,鼻子故意聳了聳,「換了衣服嘛。我知道,你穿著燕尾服四處跑不方便,所以回家換車時,想到該換套衣服,順道洗了個香噴噴的美人浴……」
「戰斗澡。」他插嘴更正。
依隻似笑非笑地瞟他一眼,「洗好澡後,再順便把整瓶古龍水灑在身上?」
「哪有這麼夸張!」他聳肩,「頂多灑半瓶!」說著,還對她拋媚眼。
這家伙!依隻氣得暗暗咬牙。
「我是要你回去換輛大車來接我們,可沒有要你洗澡、換衣服、噴香水!」
「我知道你們沒這麼快。」他一臉無辜,「我早來也是在這里等,索性把自己弄得乾淨點,再來見你。依隻,你說我是不是很尊重你?」
「尊重我?」她翻了翻白眼,語氣不肩。
明明是他自已有潔癖,還要扯上尊重她,真賴皮!
「依隻,書綸說得也沒錯。」怎麼听都覺得是外甥女的嗓門大了點、氣焰高了些,李培倫忍不住為弱勢者說話。「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你別怪他了。」
「我沒怪呀。」她不情願地收斂脾氣,乖巧地道。
本來想借題發揮,以嬌蠻的壞脾氣讓他這個自以為是的情聖在消受不了的情況下打退堂鼓,可惜這招在長輩面前施展,徒然讓自己變得可憎,反倒讓書綸得到同情。看來,得另想他法。
「沒怪就好。」李培倫滿意地頷首。
「李叔說黃小姐在做冰敷,情況怎樣了?」書綸問。
「玫姨正在幫她敷青草膏,包扎一下就好了。」她以目光指向身後十遠處布簾圍著的區域。「我說,你要是再慢個一時半刻,我們就自己叫計程車走人!」
說來說去,就是為了他回家洗澡、換衣服的事生氣。
書綸無奈地輕喟出聲,難道愛乾淨也是項罪惡?
也不想想是誰把爛攤子丟給他收拾!在抱起那位小姐時,他身上不曉得沾到多少灰塵,回去洗個澡算過分嗎?
書綸心里雖這麼念,語氣卻是溫柔的,「幸好我及時趕到,來得及接你們。對了,我帶來黃小姐的背包。將機車送修時,正好听見隱隱約約的鈴聲,便自作主張地以她的車鑰匙打開車座下的置物箱,發現里頭有背包,順便接听電話。是黃小姐的母親打來的,我告訴她,黃小姐出了車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