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一點心情都沒有。
「爸爸說,欣荷從醫院打電話來,表哥的情況很不好。我必須立刻趕去。」
他繃緊的語氣讓曹璇了解到事態嚴重,她眨了一下眼,很快說︰「我跟你去。我先上樓跟爸媽說一聲,你等我。」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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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傷的氣氛籠罩病房,醫護人員在做過最後的努力後,喪氣的退開,讓病人和家屬做最後的話別。
千言萬語全梗在喉嚨,耳畔嚶樓傳來妻子的哭泣,他其實好想摟住她安慰,卻力不從心。時候到了,在和病魔慘烈的搏斗之後,丁凱知道他輸了,再沒有力氣強撐下去。
曹櫻死的時候,心情就跟他一般無奈吧?明明還有那麼多的眷戀讓他們舍不得放手,無奈體力無法負荷。他累了,好累,好累……
「丁凱,你振作一點……」鼻音甚重的聲音隱約傳來,他勉強瞠開沉重的眼皮,渙散的注意力卻讓他無法確定說話的人是誰。
「丁凱,你有什麼話想說?」另一道聲音響起,是從床尾的方向傳來。
為了給病人足夠的空間,丁家的親友很有秩序的站在病床五十公分外,排成兩列。他們的心情都很沉重,盡避其中的好幾位都是在自己的領域里被稱為精英的人,但面對死亡時,他們就跟孩童般無助,只能束手無策的看著所珍視的親友被死神奪走。
還想說什麼?
丁凱無力的牽扯嘴角,他有太多話想說了,卻連長話短說都很困難。也罷,該交代的都在近半年來寫成一封封的信,還來不及說的——
眼光眷戀的轉向緊握著他的手、哭得眼眶紅腫的妻子。
「欣荷,我走了後,你要……」
「我不要听……我只要你好起來……」她任性的搖頭,聲音破碎的哀求。
丁凱悲傷的看著她,如果可以……
「咳咳咳……」胸回沉重的壓力,還有那自四肢百骸傳來的痛苦巨大得幾乎淹沒了他。不……再多給他一點時間,只要再一點就好……
「凱,凱……」
欣荷驚慌的喊聲打破了病房內的寧靜,眾親友焦急失措的大喊醫生,丁凱努力壓抑下疼痛,虛弱的道︰「我沒事……」
「凱……」
妻子的眼淚像蠟淚般燙在他手背,他眷戀地凝硯她,「我愛你……」
「那就為我好好活下去……」她哀求。
他真的好想答應,可是……
「求求你,不要這麼殘忍的對我!我不能沒有你呀,凱!失去你,我也……活不下去……」
「對不起,欣荷……」
「我不要听……」
「別任性……」他艱困的從緊澀的喉頭擠出話,呼吸困難。「為我……及我們的女兒好好活下去……別讓我……走得不安心……」
「不要這麼殘忍的要求我,凱……」
「求你……一定要幸福,就算為了我……」
「凱……」
「我們的女兒……」
「皚蓮在這里!」曹璇將六歲的皚蓮抱到床邊。
丁凱的眼光匆匆在那張與初戀情人有幾分肖似的臉龐飛過,投注在女兒憂郁的小臉上。
那雙因恐懼而睜大的眼楮里滾動著汪汪的水氣,薄抿的嘴唇不斷的抖動,擠出破碎的聲音,「爸爸……」
他想對她笑,想抱她,想安慰她,可惜力不從心呀
「爸爸愛你……」
「爸爸……」淚水珍珠般的一顆顆落下。
丁凱好心疼,但沒辦法。
他咬緊牙關,在殘余的生命力消失之前,召喚他要托付一切的人。
「子靖……」
「我在這里。」他很快來到床邊,濃眉攢得死緊,深邃的眼眸里混雜著濃濃的憂傷及哀痛。
「替我照顧她們……」他艱難的吐出話來,意識逐漸渙散。「答應我……」
子靖的下顎抽緊,胸口像壓著石頭般的喘不過氣未。他不想答應,他想要他自己扛!可是……,丁凱的生命已到盡頭,如果不答應,他走得不安心呀!
「我保證。」他悲痛的從齒縫間擠出承諾。
丁凱放心了,他知道子靖的承諾會是一輩子的,一輩子呀……
曹璇卻是揪然的擰緊眉,目光在子靖和欣荷之間閃爍不定,心房陣陣抽緊。丁凱的要求將一枚疑慮的種子播植在她心坎,她討厭有這麼多事、這麼多人擋在她和子靖之間,卻對這種情況束手無策。
「凱……」
欣荷傷痛欲絕的淒厲哭喊將她從自己的苦惱里喚醒,曹璇回過神來,看到丁凱全身抽搐,仍不死心的睜著眼朝她望過來,嘴唇蠕動。
她心念一動,根據他的唇形讀出——
「把我葬在……」疑慮躍上她眼中,她驚喊出聲︰「把你跟姐姐合葬?」
丁凱松口氣,當最後的心願被說出口,他終于可以安心走了。
這句話卻留給在場的親友余音不絕的嗡嗡聲,各有滋味點滴心頭。
醫生沖過來診斷,抱歉地對家屬宣布,病人在十一點五十九分過世。這一天正好跟曹璇的姐姐曹櫻十二年前下葬同一日。
當白布掩上,曹璇心上忽然涌起當年望著姐姐死去時的悲憤和無助,那種驚心動魄的痛苦幾乎撕裂了她。
眼淚撲籟籟的掉落,但沒人安慰她,因為在場的每個人都跟她一樣悲痛的流淚,就算有多余的心情,也會去安慰了凱的來亡人白欣荷吧。
就連子靖也一樣,他忙著陪伴欣荷送了凱到太平間,像是根本遺忘了這世上還有她這個人,一個痴心等他回頭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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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靖打開門,伸手接過提籃,對斜倚在門邊朝他笑得嫵媚動人的美女綻出歡迎的笑意,讓開身邀請道︰「進來呀。」
今年年初,子靖的父母跟著大哥一家移民到加拿大,他就在市中心買的這層公寓住下。
鮑寓有四十二坪,從室內裝演到家具的采購都由來訪的美女包辦。
雖然她是個大忙人,大學畢業後,即被一家傳播公司看中,招攬為旅游節目的主持人。近三年來,她跑遍世界各地著名的觀光景點,一個月約要出國兩趟,短則三、五天,多則半個月,還抽空出了兩本旅游書,一本附有自繪插圖的心情筆記書。然而,為了子靖,她仍在滿滿的工作檔期抽出時間,從買房子、室內設計。裝潢施工、到買家具,她都全程參與,仿佛她是這棟公寓的女主人。
子靖在這方面對她倚賴甚深,曹璇的生活品味是他所認識的人中最敏銳的。
「你不是有鑰匙嗎?以後自己開門進來。」他將提籃放在茶幾上。
這張茶幾也是曹璇特別挑選的,附輪子的四方形底座上,架著橢圓形的玻璃面桌子,及長方形的玻璃面置物櫃,兼具流行及實用功能。
「我喜歡一按門鈴,看見你等在門邊。」曹璇丟開隨身的背包,從身後抱住他,將臉埋在他寬闊的背部,聞喚著他沐浴餅後清爽的體味。
「孩子氣。」子靖笑著轉過身,跟她面對面。
他舉起手,以指背輕柔的摩挲著她的頰,柔滑得不可思議的觸感令他心神迷醉,難怪一家著名的化妝品公司會大手筆的聘請她拍保養品廣告。他情不自禁的低下頭,輕喚著她的味道,男性的嘴唇探索著她頰膚的觸感,最後像是受不住誘惑般的吻上她輕啟的芳唇。
她的唇就像記憶中那般美好,子靖忍不住想要嘆息,想要更深人的啜飲花唇里的芬芳。但想到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只好按捺住渴望,抵著她的額輕喘著微笑。
「你好香。我以為你準是參加過一場為你舉辦的生日派對,才到我這來。」
「昨晚我那些死黨的確幫我辦了一場很有看頭的派對,他們帶我去看猛男秀。不過今天是屬于家人的。從攝影棚出來後,我就乖乖回家了,跟爸媽吃了頓晚餐,便拿著媽媽為我們準備的蛋糕過來。」她瞅著他直笑,尤其是當他听見她去看猛男秀,濃眉不悅的攢起時,她笑得更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