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在兩人對視中靜默下來,他們誰也不想開口打破這份透過眼神的交流,但天不從人願,一陣有力的腳步聲自樓梯口傳來,伴隨的是充滿溫暖的男性呼喚。
「欣荷,你在上面嗎?」
三步並作兩步上來的是子靖開朗的笑臉,當他看見和意中人一塊坐在沙發上的男人時,眼中有抹訝異,但很快釋然了,俊朗的年輕臉龐閃過一抹不好意思。
「表哥,我不曉得你也在,沒拿你的。」
兩人回過神,注意到他手上拿著托盤,托盤上分別放了一只盛放著某種不知名飲料的玻璃杯,及一盤餅干。子靖剛將托盤放到茶幾上,樓梯口便傳來一陣輕盈的腳步聲,這次伴隨的是清亮嬌女敕的嗓音。
「子靖哥哥,你怎麼不等人家,自己跑上來!」曹璇嬌小的身影出現在樓梯口,語氣是埋怨的。
看見她手中拿的托盤,子靖上前幫忙。
曹璇手一空,水盈盈的目光便在沙發上的兩人身上繞了一圈,微嘟起粉潤的紅唇,半撒嬌半埋怨的嚷著;「丁扮哥,白姐姐,你們要替我評理。人家好辛苦的幫你們準備飲料和點心,子靖哥哥進廚房問白姐姐在哪里,听我說準備好了清熱解暑的飲料要端到樓上給白姐姐喝,他坐享其成的端著上來要邀功,也不肯順便把丁扮哥的份也拿上來,你們說他可惡不可惡!」
「我又不知道表哥也在。」子靖大呼冤枉。「我本來是拿了些燒烤好的食物要給欣荷吃,順便看她是不是好一點。听你說有清熱解暑的飲料,我當然是急著端給她嘛!」
「哼,那些燒烤的食物全是上火的,白姐姐人還不舒服呢,當然不能吃。白姐姐,這杯透心涼汁是我用綠豆湯和有機豆腐在果汁機里打成的,具有清熱解毒的效果。你不是中暑嗎?喝這個會舒服點喔。」
「謝謝。」
在曹璇殷勤的目光下,欣荷端起杯子啜了一口,順暢清涼的口感讓人覺得好舒服。
「怎麼樣?」
「很好喝。」她向曹璇送去一個充滿感激與贊賞的眼光,令她眉開眼笑。
「丁扮哥,你也喝嘛。我也幫你準備了一杯。」
「阿璇,謝謝你。」’
「別客氣。還有剛出爐的餅干,你陪著白姐姐吃。一會兒等白姐姐舒服了些,再去吃子靖哥哥的烤肉吧。」
「嗯。」欣荷微笑著回答。
「欣荷,你要是覺得不舒服,還是去看醫生好。」子靖眼中盈滿關懷。
「我沒事。」
「那……」
「好了啦!」曹璇打斷子靖進一步的探詢,兩只眼楮閃著明亮的光彩,連珠炮的道︰「你忘了自己主人的義務嗎?院子里那票客人全是你請來的,你好意思在這里納涼,讓林媽媽和子端哥哥替你招呼?去啦,白姐姐有丁扮哥陪著,你有什麼不放心的!」
子靖攏起眉,不知為什麼,他的確感到不安。
「走啦!」
他不及細想,便被曹璇拽著往樓梯口走,無可奈何的回頭看向欣荷,不放心的叮嚀道︰「有什麼事就叫我。」
「嗯。」她垂下眼睫,假裝專心喝飲料。
一重一輕的腳步終于遠去,欣荷重新張開眼瞼,深黑的眸心里混雜著歉意和苦惱的情緒,丁凱將這一切全都看在眼里。有些事他還無法理清楚,但有件事他是再確定不過了。
死寂的心,重新活過來了,全都因為白欣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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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個淒風慘雨的夜晚,雖然襲來的夜風有幾分的涼意,但今晚的天氣老實講還不錯,寂靜的巷子里頗有幾分蘇東坡「永遇樂」開頭的詞境︰「明月如瓶,好風如水,清景無限。」’
瞧,高掛在天上的一彎明月是不是晶瑩如霜!迎面拂來的清風的確也寒涼如水,襯托得空寂無人的巷子更加的清幽靜寂,頗有幾分浪漫情懷,適合情投意合的情侶月下散步,喁喁談心,但對失意的人而言,就全不是這回事了!
寂寞豈無人見?
那斜倚在巷子尾右手邊倒數第二家院牆的頎長男子,正見證著這樣寂寥沉靜的夜晚。
一戶戶人家的燈火都暗了下來,晚上十點半,巷子里更加淒寂冷清,唯有天上的月和一旁的路燈放著光明。一陣風吹來,那聲音听起來竟像在哀鳴,聲聲的怨,是他的心聲嗎?
落葉飄旋而下,就落在他腳邊,一葉又一葉,他低頭看著,旋又抬起頭凝視斜對面的屋宅。客廳的燈光自窗口流泄出來,似在替未歸的游子等門,是在等她吧!
夜色茫茫,佳人何在?
不是有門禁嗎?
追求欣荷的最初,白欣榮告訴他,白家的門禁訂在十點,他遵守規則,每次約會都在十點以前送她回家,可現在十點半了,是誰讓夜游未歸的她無視于父母規定的門禁?
疑問在腦中堆積,早該問的,在她一次又一次的拒絕他的約會,他就該醒覺到不對勁。但他太篤定了,最初交往的兩個月,他們相處融洽,他以為欣荷也喜歡他,沒想到事情會有變化。
是什麼時候開始不對勁的?
使勁的在空茫的腦海找答案,好像是從她受邀到他家烤肉之後就不對了。
她先以課業繁重拒絕他提出的邀約,當時他不以為意,直到一個月後,她仍用相同的理由拒絕他,他忍不住詢問她什麼時候才會有空,她索性回答,「你不用等我了,明年我就要畢業,得準備功課。」
他真笨,當時就該明白她的暗示!
白欣榮跟他說過,欣荷五專畢業後,不打算插班考大學,她的課業成績一向很優秀,根本毋需花更多時間準備呀。她卻說要準備功課,分明是推托之辭。
他卻笨得不懂她是在暗示他以後都不要找她。
心痛猛然襲來,子靖在十一月的夜風里顫抖,那寒意源自體內,這種寒最是傷心,最教人難以防備。
包多的蛛絲馬跡被他從腦海里搜尋出來,怪不得他後來打電話給她,總是找不到她,好不容易找到白欣榮,得到的卻是他愛莫能助的一個攤手。
「子靖,不是我不想幫你,是欣荷什麼都不願跟我講。我甚至跟她吵架,要她不管怎樣都應該跟你說清楚,把你吊在這里不上不下,太可惡了。我也是男人,了解你的感受。」
他听得臉色慘白,欣榮重重的嘆了口氣,幫他找葉芷芸出來。
「這陣子她神神秘秘的,連我也瞞著。林子靖,這種事只有你們當面說才能談開來,我們局外人幫不了忙。」
簡單的幾句話,就把他給堵住了。他承認葉芷芸的話有道理,問題是,欣荷存心躲他,要他怎麼找她當面談開?
他不甘心,以為她對他有心,以為可以將愛情牢牢掌握在手心里,結果發現他的愛早就莫名其妙的溜走,或者,以為在戀愛的人只有他?
陣陣寒意猛襲而來,子靖無法相信白欣荷會存心玩弄他,但如果不是這樣,為什麼突然不理他,連個解釋都不願意給?
她知道這麼做,好像老師突然對名循規蹈矩的學生說,你被退學了,讓他錯愕在當場般難堪。
他不是死纏爛打的人,如果白欣荷不喜歡他,他不會強求她施舍情愛。他只想把話說明白,哪怕是被無情拒絕,都比真相曖昧不明要好。至少她該告訴他,他哪里做錯了,讓她厭惡到連面對他宣判他出局都不肯。
再無法應付那越來越沉重的焦慮與不安了,他來到白家想找欣荷要答案,欣榮卻告訴他,欣荷今晚有約會。他不甘心無功而返,決定等在這里,等她回來給他一個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