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時候是不痛,可是想坐起身或抬起膝關節的時候,還是會痛喔。」
「那是一定的。雖然昨天照的X光片顯示,腰椎上的裂傷好得差不多了,但之前造成的骨骼破裂,連帶影響到坐骨神經。除非有醫護人員在場,我還是要建議你不要妄動,只怕是再輕微的一個小扭傷,都會為之前的治療帶來負面的影響。」才想她不夠專業,她立刻以醫生的身分教訓他,再奉送一記酸得他全身顫抖的扎針。
「輕一點……」他咬緊牙關的低哼。
「你有感覺,表示我的治療有效。」她非但沒安慰他,還冷冷的調侃。「好了,你躺一下,半小時後我再來拔釘。」
她看了一眼他俯臥在床上的半果身軀,頰面微微發燙,不得不承認即使受傷了一段時間,他的身體線條仍很好看。她並不擔心半果的他會受涼,因為室內流動的空氣溫暖潮濕,是經由電腦設定控制,最適合人體的溫度。
「等……等一下,你走了,我很無聊。」見她轉身要走,他著急的道。
「怎會無聊?不是有放音樂嗎?」室里流泄著輕柔的古典樂曲,是特地挑選來松弛病人的情緒。「你可以閉上眼楮休息,要不然看書也可以。」
「趴這樣已經夠難受了,哪還有興致看書 彼?媚盞乃擔?拔乙?懍糲呂磁鬮搖!包br />
別馥沒有立即回答。做釘灸治療時,她習慣性的拉起遮簾隔成一個小世界,為的是保護病人的隱私。在這個小世界里,通常只有她和病人,在扎完針之後,她會走出遮簾,把空間留給病人休息。每次都是如此,從來沒有病人要求她留下來,除了杜宇庭。
照理說,她可以像過去一般不理會,自顧自的走開。但他霸道的要求里混合的無助,讓她身不由己的軟下心腸。明知留下來等于越過了醫生與病人的分際,但到口的拒絕怎麼樣都無法吐出來。
別韜出國前對他的承諾,只怕要食言了。當時她萬萬料不到與宇庭會在這種情況下重逢。當他渾身是傷的躺在加護病房里,內心撕碎及絞裂的疼痛讓她霍然領悟,對他的怨恨早如秋天煙雲般淡去,她只想他好起來。
恨沒了,而愛……
「我去拿本書。」像是想逃避什麼,她急急喊道,眨掉眼眶里的灼熱,拉開遮簾一角走出去。
宇庭心里盈滿喜悅,知道她屈服了。數看時間一秒一秒的過去,數到兩百下她才重新進來,手上端了杯熱茶繞到他身前,眼光在瞥到他幾近赤果的男性軀體時,頰面浮上淡淡的紅暈,尷尬的轉開。
「要不要喝點熱茶?」她問,宇庭才注意到杯子里還體貼的插了根吸管。
「好。」
別馥將一張椅子拉到床邊,捧著馬克杯到他面前,讓他咬住吸管啜飲杯里的茶液。
郁郁香香的香氣撲進鼻內,口腔里的甘甜汁液帶著花香,他閉上眼讓舌尖細細品味,除了迷迭香的氣味外,還有一縷淡淡的桂花香。他知道桂馥其實並沒有在茶里放任何桂花,而是她先天帶有的體香很自然的過渡到她所踫觸到的每樣物事。
他情不自禁的用力吸氣,仿佛借著這舉動可以將屬于桂馥的一部分吸納進肺部,隨著血液流遍全身。
她的體香一向讓他難以抗拒,總能勾引起他男性最原始的,就像十二年前興起的欲念,即使在睡夢中都意欲染指那縷天香,渴望完完全全的把天香般的少女給揉進體內,成為他的。
一陣戰栗竄過他全身,宇庭不禁感到因擾,何以相隔十二年,他還清楚的記得那天下午的事。他失去理智的奪取了她的純真,遠來不及做任何彌補,就因為突然接到父親出車禍的消息,而與母親趕回台北。之後……
難言的悔疚升上心頭,他睜開眼楮,視線一遇上桂馥沉郁的眼眸,胸口驀地一緊。自己是不是傷害了她?在十二年前的那個下午,奪走了自己沒資格侵奪的權利。他的不告而別,真在她心里留下不可磨滅的傷痕嗎?
「在你不告而別之後,解剖課變得分外容易。」
那句話里不經意泄漏的苦澀與幽怨,如毒蛇般噬咬著宇庭的心。原來他離去造成的傷痛,讓解剖課變得容易忍受,那表示他傷她很重。
既然自己傷她這麼重,桂馥為何還願意照顧他?
想到那些惡夢連連的夜晚,他身上的傷痛使得他像個孩子般無助申吟,是那縷縷隨著呼吸進入體內的溫郁桂香安撫了他,讓他覺得安全,讓他不再無助,同時還緩和了他上的痛苦。
是她,宇庭很確定,一直是她默默的照顧他。
他不由自主的搜尋著她尖瘦的小臉,少女時期的嬰兒肥隨著她眼中的純真一並消失了,清瘦的臉顏別有一番惹人憐愛的嬌媚,至少是看得他怦然心動。他感到胯間的又因她而挑起,眼神變得灼熱。
發現他眼中的熱意,桂馥嬌美的臉頰迅速發燙了起來,美眸困窘的別開。這男人到底在想什麼呀!
「喝完了嗎?」她咬牙問。
「馥兒做的茶,我怎麼都喝不夠。」他刻意壓低的嗓音充滿性感張力,桂馥明知道不該回應他,身體仍背叛的升起一股奇異的騷動。
她懊惱的瞪視著那張笑容可惡的臉,咬著吸管啜飲的男性嘴唇看起來有種說不出來的邪惡,熾熱的投向她胸口的眼神更讓她渾身燥熱不已,頓時有種他話中所謂的喝不夠的茶是另有所指。
「你!」她羞憤交加的猛然拿開馬克杯,動作之劇烈差點撞到杜宇庭的嘴。
「你想謀殺我呀!」他埋怨道,嘴上還咬著吸管。
「那會弄髒我的手!」她冰冷的道,用力抽起吸管,憤然轉身。
「馥兒……」怕她會氣得跑掉,宇庭連忙低下聲音。「我義沒怎樣,你別生氣好嗎?」
用眼神與言語調戲她還說沒怎樣!這人的臉皮怎麼這樣厚!
但這樣的話,教她如何說得出口?臉皮薄的人,只得忍下滿心的委屈。
「不準再喊我……馥兒,在這里我是桂醫生!」她繃緊俏臉,旋回身對他命令。
宇庭沒回答,一邊的臉顏靠進枕頭里,目光炯炯的注視著她。
別馥拿他沒法子,翻開帶來的書擋住他的視線,試著集中注意力在書頁上的文字。但她不過才翻閱了幾頁,醇厚優雅的嗓音便又傳了過來。
「先——知?」由于字體有點小,他著不清楚作者的名字。「誰寫的?」
她認命的放下書,瞪他。「紀伯侖。」
「沒听過。」他搖搖頭,「那是本什麼樣的書,好看嗎?我記得你以前除里醫學方面的報導外,最愛看些詩集、散文了。」
為什麼他總是這樣?隨便一句不經心的話就把她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情擾亂了!十二年來當他是個無情無義的負心人,以為他早就把她拋到九霄雲外連想都沒有想過,僅剩的自尊也不容許她對他抱有任何希望,可一見面他就喊出她的名字,連以前她畏懼解剖課的心情都能月兌口說出,現在更連她喜歡看的書籍類型都記得,好像他從來沒不告而別,好像他狠在乎她……可惡,她寧願他忘了她,忘掉一切,這樣她就能理所當然的以恨意阻止自己再一次沉淪……
「我還記得你為我念過席慕蓉的詩句,」他低啞的聲音輕柔如夏夜里的微風,眼中帶著朦朧的困惑。「不曉得為什麼,十二年來我從來沒想過,但現在看著你,自己跟你坐在前廊的椅子上,你捧著書,花蕾一般的唇瓣朗朗讀濤的畫面竟然鮮活得像只是昨日的記憶,好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