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堂不是小孩子,」慕鴻語帶保留地說,心中則是越听越狐疑,覺得皚蓮描述的人很像他父親,「我相信她有判斷力。」
「你沒听過女人戀愛時總會失去理智嗎?何況我母親已經守寡了十五年,遇到他那種情場老手,當然招架不住嘛。」
听這種口氣,倒像她才是母親似的!
慕鴻搖頭苦笑。
「他在你眼中就那麼不堪嗎?還是在你發現他跟你母親的關系,才覺得他有這麼討厭?」
「你……」被他說中心事,皚蓮心虛地轉開眸,忍不住質問自己︰真是像他說的那樣嗎?
她不也曾覺得蕭樺安然自若的氣質很迷人?將他定位成母親單純的朋友時,認為他是個俊雅迷人的成熟男性,然而,在她目睹他跟她母親親熱地擁吻之後,所有的俊雅迷人轉瞬間都成了丑陋的面貌了。
「你看過《麥迪遜之橋》嗎?多少女性為這段淒美曲黃昏之戀掉眼淚,不過這段婚外情仍令保守派人士覺得疙瘩。令堂跟電影里的女主角則大不同,她守寡了十五年,再深的夫妻之情,這麼長時間的懷念也算仁至義盡,你忍心阻止她追求幸福嗎?」
「我才沒有呢!是他們太……」她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自己的心情。那種遭人背棄、害怕被相依為命的母親拋下的難堪,哪是他這種局外人能明白的?「如果你看見自己的母親跟別的男人抱在一塊,我就不信你還說得出這種風涼話!」
「我只會祝福。」慕鴻漆黑的瞳眸里閃過一抹傷痛,「如果我母親還在的話。」
「你母親?」皚蓮遲疑地問。
「她在我出世沒多久就過世了。」他低沉的音調听不出任何情緒,「我從來不排斥我父親再娶,雖然他到現在一直沒有再婚。皚蓮,我希望你明白,令堂有再次追求幸福的權利,就算她這麼做了,不表示她不愛你或背叛你父親。」
「你……」為什麼他總是能看穿她的想法?皚蓮有種心事被揭發的難堪。「才不是因為這樣呢!我是擔心媽媽被騙了!」
「如果你真的這麼不放心令堂,我會建議你先跟這個男人談一談,確認他究竟是不是個愛情騙子,而不是莽撞地跑出來,任自己傷心、難受,外加杞人憂天……」
「我才沒有!」皚蓮沮喪地捏緊拳頭,心里明白他完全把自己模透了。不甘心,她不甘心!
「你是他什麼人?干嗎一直替他說好話?」她看進他眼中,臉臭臭地詰問。
「我什麼都……」
「皚蓮!」
夾雜著驚喜的難以置信的呼喚,硬生生將慕鴻吐到舌尖的「不是」給打斷。他錯愕地看向站在起居聞人口的高大男子,那雙與他相似的眸子閃著驚喜交加的情緒。再看向皚蓮,血色自她臉上短暫消失,但很快一抹氣憤的紅暈便如潮汐漲滿那張小臉,澄澈的眼眸燒著火炬一般的憤恨。
一抹領悟飛到慕鴻眼底,他心情下沉,有了最糟的預感。
看來,他像是自打嘴巴了。
第四章
「你……你們……」雖然腦中曾閃過他們很像這個意念,但當兩張臉同時出現眼前時,皚蓮才意識到他們有多像,簡直是從同一個模子印出來。
這是怎麼回事?蕭樺怎會在這里?他為什麼長得跟徐媽媽的少爺這麼像?
當這些意念狂風暴雨般襲上她心頭,皚蓮猛然發現她竟然不知道他的名字。在兩人這麼親密——胸口微微地發燙著,她緊握著拳頭,暫時將讓她心跳加快、渾身發燙的情愫放在一邊不管,只專注地想著自己將他當成值得倚賴的對象推心置月復,他也適時給了她安慰,雖然最後的那些話對她而言並不中听,但她心中仍是感激他的。
可是現在——
蕭樺竟在這里出現,這使得曾在她心底閃過的疑惑驀然翻上心頭。皚蓮驚疑地來回看著兩人,莫名的恐懼與悲憤逐漸佔領她的意識,那兩張臉成了狂暴的風雨在她周圍吶喊。
「皚蓮,你怎會在這里?」
蕭樺朝她大步走近,沒察覺到她的異樣,欣喜的情緒佔領了他所有的意念。他返家是為了要換衣服。徐太太告訴他慕鴻救了個女孩回來時,他只是好奇地走上樓想跟兒子打個招呼,順便探探是個什麼樣的女孩,完全沒想到那個女孩就是皚蓮。
「你讓我跟你媽媽擔心死了!我們打遍了你所有的朋友、親戚的電話,我還到你可能會去的每個地方找過,就是沒找到你。甚至依文都急著趕回家等你,卻沒等到你。我剛才就是從沈家過來,結果發現你在這里!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皚蓮也想知道是怎麼回事。她看向慕鴻,絕望的眼神仿佛在求他否認什麼,後者卻給了她一個苦笑。
「事情不像你想的那樣。」這好像成了他今天最常講的話了,慕鴻苦澀地想,知道皚蓮絕對會把整件事往最壞的方面推想。
「你們是什麼關系?」她心情下沉,一字一字地從緊咬的唇齒間擠出話來,眼中的疑慮加深。
「咦?你不是……」蕭樺感到不對勁,將詢問的眼光投向兒子,「慕鴻,這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兩個人都問他?慕鴻覺得整件事自己最無辜。
「你們認識?」盡避心里已猜到八分的答案,他仍然想做最後的確認。
「皚蓮是……」蕭樺臉上閃過一絲不自在,眼光飄向皚蓮。後者投給他一個充滿憤怒、敵意的眼神,令他心頭升上苦澀。
「她是我朋友的女兒。」他謹慎地選擇最不會刺激到她的字眼,隨即轉向兒子,「慕鴻,你跟皚蓮是什麼時候認識的?」
募鴻到這里只有幾星期,他會認識皚蓮令蕭樺感到意外。
「今天認識的。」慕鴻的語氣里夾雜著無奈,他已從兩人的神情及對話拼湊出大致的情況。很不幸地,就如他先前最糟的預感一樣,「我騎馬時遇上她昏倒……」
「皚蓮昏倒?」
慕鴻從未見過父親的臉色變得這麼蒼白過。只見他表情緊張地轉向丁皚蓮,盡避人家是一點都不領他的情,他眼中的憂慮和關心仍半點折扣都沒打。
「你有沒有怎樣?」
皚蓮理都不理地別過視線,那樣子真是分外欠揍的沒禮貌。
不想父親太過難堪,慕鴻很快將她的情況說了一遭︰「她沒事。徐太太說她是……」在她殺人似的目光砍過來時,他及時轉了詞,「受到刺激吧。總之,她現在一點事都沒有,吃飽睡足,還有精神跟人家生氣。」
听出他語氣里的嘲諷及不滿,皚蓮失去了最後的自制,她轉向他,目光如火︰「你該死的跟他是什麼關系?」
起居間頓時陷入一片駭人的死寂,她尖銳的詰問在空氣中回蕩著。慕鴻怒火中燒,沒見過比她更驕縱的女孩了!
「你該死的給我听好!」他的聲音平淡而冷靜,輕柔得像絲綢,卻尖銳得如一根根尖細的小針落向皚蓮胸口。
她直覺地想掩住耳朵,拒絕那殘酷的真相進入耳中,但與生俱來的好強不允許她逃避。
「我們是父子,就像你想的那樣。」
皚蓮不確定自己想的是怎樣,她僅能猜到兩人有血緣關系,但父子?完全出乎她意料,蕭樺看起來不像老到有個這麼大的兒子。
「你們……」事實就是事實。確認了兩人的關系後,她首先想到的是怪不得他會一再維護蕭樺,原來他是他的兒子!
「要是你一定要用那顆豈有此理的白痴腦袋想擰整件事,恕我不奉陪!」
他高傲、奚落的語氣連蕭樺听了都倒抽口冷氣,皚蓮更加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