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麒沒有回答,向采炯亮如晨星的眼眸,這時候卻黯沉的投視向幽暗的花樹間,眼險下方是異常疲憊的陰影。
「到底怎麼回事?」伊人急了起來。
就在她以為奕麒不會回答,卻听見他細如蚊蚋的聲音。
「她……有個孩子……」
「什麼?」伊人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噎到,「你愛上有夫之婦!」
「不是!」他捏緊拳頭,神情是掙扎的,想要解釋,卻不曉得該從何解釋。況且,連他自己也搞不清楚。
「那麼她是離婚、喪偶,還是怎樣呢?如果這樣,因該不難解決呀!」
「我不知道。」
伊人再度傻了眼,「這種事怎麼可以不知道?大哥該不會你什麼都沒弄清楚,就陷進去了吧?這實在不像你呀!」
「一開始我……」
看見兄長一副不曉得從何說起的困窘模樣,伊人心中有譜,她很快作下決定。
「我看我們到彥豪的書房里談,這里好冷,而且我出來夠久了,彥豪—定開始找我了。」
「這……」奕麒猶疑的看向法式長窗,伊人立刻就明白他在想什麼。
「我們從西廂那邊進去好了,到書房再請人跟彥豪說一聲,身為宴會的女主人,我是不能缺席太久。」
「那你別管我——」
「不可以!」伊人斬釘截鐵的拒絕他的好意,「我怎麼可以在我最敬愛的大哥有困難時撒手不管?走,我們道里頭談!」
奕麒被妹妹拉著從西廂轉過妹夫的書房,或許是因為心中的沉痛已經到達非宣泄不可的地步,經伊人三言兩語的撩撥,他便將和靜儀相識、相處的經過全都一古腦兒的說出。
听完兄長的戀情,伊人的表情從有趣、驚愕、同情轉為好笑,黑白分明的眼眸里滿是無力感。如果他不是她哥哥,她真想大罵——
「笨蛋!」糟糕,居然說出來了!罵都罵了,伊人只好將罵就罵,將兄長眼中的驚疑和惱怒視而不見,連珠炮似的道︰「你想知道她有沒有老公,開口問呀!自個兒悲苦的胡思亂想就能解決事情嗎?搞不好,她跟孩子的父親早玩完了,正等著你的溫柔填滿她的心呢!」
「可是……」
「如果她的家庭是幸福美滿的,得到答案的你也可以斬斷情絲,不再苦惱了呀!這有什麼好想的?事情就這麼簡單!」
「你說的倒容易,但你有沒有想過,一旦證實靜儀有,……」他困難的吞咽著口水,「丈夫,我情何以堪?」
「她有丈夫或沒丈夫又怎樣?如果陳靜儀愛你,大可以離婚嫁給你!如果她對你無意,你何苦自作多情?大哥,感情的事最忌諱的就是不清不楚,只要把話挑明說,
任何困難都不成困難。我相信你提得起放得下,你只是困在不確定她的狀況,才不曉得該怎麼做!一旦確定了,你的心會告訴你答案。
事情有這麼簡單嗎?
「去弄清楚,總比你現在什麼都不確定要好吧!想到你竟為這種事困擾了近三個月,小妹我實在是……」她頓了一下,表情似笑非笑,「很無力!」
一陣狼狽的的燙侵襲他臉頰,面對妹妹語氣中的調侃,奕麒無言以對,幸好伊人沒有進一步取笑他。
「去吧,越早解決越好,你現在就去找她,把事情弄清楚。」
「我現在離開好嗎?」他不確定的問。
「沒關系。」她伸了伸舌頭,「頂多被爺爺念一下,我會跟他說你有生命中最重大的合伙關系待處理,他會了解的。反正。他只是喜歡找你聊天,至于其他人,那不重要。」
「伊人……」
她不自覺的以指尖撫模著相片里的男人,屬于他的記憶在腦海中活躍。三天了,又是渺無音訊的過去,有時候她不禁要懷疑三天前的記憶全是她的幻想,然而,那充滿甜蜜、歡笑的一幕幕卻是那麼鮮明,讓人無法當成僅是幻夢一場。
又或者,他只是親切,是她夸大成帶有浪漫意味的溫柔?
但,是嗎,
三人合拍的相片共有兩張,背景是一樣的。第一張,三人都看著鏡頭,第二張是她和奕麒忘神凝視彼此時,被幫他們拍照的那對情侶按下快門。
相片也是騙人的嗎?
他的眼神分明含著情意呀,那一刻的感覺仍烙燒著她的胸口,那不可能是錯覺,她也不相信是錯覺。
可經過那麼快樂的一天後,他卻沒再來找她。她不確定自己該不該抱著希望,畢竟,他曾經讓她失望過,使她跌進痛苦的深淵,行尸走肉般的過之一段日子,還能再期待他的愛嗎?
可就這麼放棄,教她怎麼甘心?她的溫柔還燙著她的心,他眼中的情意給她無限的憧憬,如果她連試著去弄清楚都不肯,她會一輩子都掛意他,一生都得不到平靜,他是不是愛她呢?
不管答案是教她幸福的沖上天堂,還是悲慘得讓她跌落地獄,都比現在的不上不下要好。
非得弄清楚不可。
她揉著疼痛的太陽穴,下定決心。
等爸媽回來後、即使得拋下尊嚴,她都必領找到他問個明白。
愛不愛她呢?
不愛,就不要對她這麼溫柔,徒然擾亂她的心呀。
惆悵的四出心底的抑郁,靜儀重新發動引擎上路。
十幾分鐘後,她順利進入家門。拿著背包下車朝主屋走,听到引擎聲出來探視的趙嬸著急的迎上了她。
「阿儀,你可回來了!」
「對不起,趙嬸,我順道去拿相片,耽擱了一下。」她不以為意的朝里走。「讓您擔心了。」
「我不擔心你,是沛沛……」
「他怎麼了?」靜儀終于听出她聲音里的著急,同時發覺到些許的不對勁。
沛沛一向黏她,換是往常時候,只要听到她車子的聲音,便會迫不及待的沖出采,今晚卻不見他潑躁的身影。
被靜儀這麼一問,趙嬸眼眶一紅,差點哭了出來,但仍強行忍住落淚的沖動,自責的道︰「都怪我不好.沒發現他的異狀。只覺得下午他從幼稚園回來後,不像往常那麼活潑,晚飯時還拉肚子。我本來想,他有兩天沒大便,拉個肚子也是好的,就沒多留心。跟你講完電話後,我將涵涵抱進房間里睡,沛沛在客廳哭鬧起來。我才想哄哄他,沛沛就吐了一地,我在幫他清理時,發現他身上燙得嚇人,剛才幫他置了體溫,高到三十九度呢!」
「三十九度?」靜儀臉色大變,很快在客廳的沙發上找到閉著眼睡著的沛沛,見到他兩頰一片緋紅。模他額頭,果然發現很燙。
「阿儀,他是不是感冒了?」趙嬸不安的問。
「我不知道。」靜儀極力穩住自己,雖然她已經急得快崩潰了。然而,趙嬸已經夠緊張,如果她也跟著慌了手腳,沛沛怎麼辦?她努力的在混亂的腦海里回想早上起來,沛沛是否有增被子。他的睡眠習慣一直不是很好,晚上翻來翻去、蹋被子是常有的事,但她有在他的肚子圍上一層飽暖的小毯子呀。
「現在要怎麼辦?」
趙嬸,您先幫沛沛加件衣服,我上樓去拿他的兒童健康手冊,帶他會掛急診。」她當機立斷的決定。
「好。」
靜儀上樓找到手冊,很快回到沛沛身邊。正打算抱起他時,陣陣的叮當聲傳來,是有人在按門鈴。
這麼晚,是誰呢?
心跳忽爾加快,她急忙捂住胸口。
「喂?」趙嬸拿起對講機,迷你銀幕上出現之張男人臉孔,似曾相識。
「趙嬸嗎?我是宋奕麒。」
「宋先生呀!」認出那可靠的聲音,趙嬸的眼楮的燙得起了霧。
「靜儀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