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阿姨的目光照過來,周沛傲慢的抬高下顎,用另一手指著前方不遠處的顯目符號。
「麥當勞!」
靜儀微皺起眉,雖然對自己忽略了周沛感到歉意,可她還想跟宋奕麒再說幾句。
「沛沛,等一下嘛。」
「麥當勞!」他固執的拉著她往前頭走。
靜儀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奕麒,發現他臉色不對勁,俊朗的容顏泛看一層死白,先前神采奕麒的眼眸也失去了光彩,像受了什麼打擊似的神情委靡。
「你不舒服嗎?」她關心的問。
奕麒瞪著她,臉上寫滿無法書信,胸腔里奔騰著難以言喻的悲憤。
活生生的證據就在眼前,容不得他自欺。事情怎會這樣?她的聲音是那麼溫柔,表情又自然得看不出一絲矯飾、欺瞞,事實卻這樣傷人!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他的腦子渾噩一片,只是有道聲音從心靈深處響起,不斷的催促著他。
快點離開,等到一個人時,他就一定能想明白。
是的,他得趕緊離開她,在從胸口炸開得那片紅霧的模糊視線之前離開,否則……他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
「你…」」靜儀狐疑的瞅著他,不明白他干嘛用一種悲憤莫名的眼光蹬視她。
她是哪里惹到他?
「我得走了!」他突兀的道,快步的越過她,頭也不回的朝前方疾走,好似後方有什麼洪水猛獸在追趕。
靜儀對著他寓去的背影目瞪口呆,毫不懷疑那個洪水猛獸就是她。
只是,她什麼時候成了洪水猛獸了?
第五章
葉子由綠轉黃、轉紅,氣溫也由溫暖降成寒涼。
冬天來了。
靜儀分外能感受到這點,十二月到一月的節日本來就特別多,一場接著一場的慶宴、聯歡晚會,讓人趕場跋得頭暈。
朋友約,她就去。
不管是平安夜的狂歡舞會,還是向來避之唯恐不及的演唱會,只要能讓腦子里塞滿東西,忙得沒時間思考。
她都不排斥。
她像名過客,從一群人中,流浪到另一群人中,飽嘗人擠人,人推人,活像是沙丁魚罐頭的滋味,還讓耳朵忍受高分貝的噪音,甚至熬夜陪好友小青在通宵營業的百貨公司血拼了一整個晚上,跟一堆陌生人進行跨年倒數計時,就這樣毫無意義的,感覺不到歡欣的,讓二十世紀從指尖溜走,莫名其妙的跨進了二十一世紀。
好無聊喔。
覺悟到這點的她,已經醒在二十一世紀,覺得自己像從一場渾噩的夢境里清醒過來,雖然還弄不清楚這一個月來自己到底做了什麼,卻很明白她不想再過那種日子了。
即使周遭熱鬧無比,心卻是荒涼寂寞,感受不到一絲溫暖,還不如在家待著,享受家人的關懷哩。
她歡歡欣欣的回歸家庭,忙著大掃除,采辦年貨,呼。
好多事要做呢!
全家人趁著農歷春節的長假日環島一周,賞梅看櫻,日子過得多愜意呀。
可不知為何,當所有的繁華落盡,獨自一人時,她的心情就低落下來,就如耳邊听到歌聲在唱的——
快樂悲傷都變得很淺
為什麼呢?悲傷也就算了,曾經玩得那樣瘋的快樂也變錢變淡,讓她不禁要懷疑那些歡笑真的存在過嗎?為什麼一個人時感受不到?
那也是記憶的一部分不是嗎?
而記憶是累積來供人晚年時憑吊、懷念的,如果她現在就記不得,晚年時還剩什麼?
她很努力的思考這點,——向以記憶力做人的她,不應該記不起值得她記憶到晚年的歡樂呀,它們到底跑哪去了?
緊緊揪著眉,思緒飄呀蕩著。到哪里去了,所有的歡笑都跑到哪里去了?
「唉……」
綿長的幽嘆不知從何處響起,靜儀幾乎快打結的眉頭糾纏得更緊了。是她嘆的氣嗎?怎麼听起來有點像女鬼嘆氣呀!
「唉……」
又來了 狘br />
她微微的感到毛骨悚然,呆滯的眼眸開始轉動,眼前的景物逐漸清晰起來。
嚇!好大的一張臉!
「你在發什麼呆?」見老妹活像見鬼似的從沙發上跳起來,險些撞上她,靜瑤沒好氣的道。
「我……」她受驚過度,一時間仍無法回魂,連忙深吸了一口氣,才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你干嘛嚇人?」
「我嚇人?」面對妹妹的指控,靜瑤一臉無辜,表情是好氣又好笑的。「是我嚇人,還是你發呆呀?我都上來看你五分鐘了,你卻對視而不見,害我還哀怨的嘆了氣,你卻一副見鬼似的表情。」
「請教你嘆氣像鬼叫似的,突然撞出來的臉又那麼大——」
「我嘆氣像鬼叫?臉那麼大?」靜瑤頓感受辱,「我優美如黃鶯出谷的嗓音,你竟說是鬼叫?我這巴掌大的精致小臉,你還嫌大?陳靜儀,你知不知道你很過分!」
靜儀捂著耳朵。就算她過分,也不必用一字比一字大聲、凶惡的吼叫來折磨她的耳朵呀!
還說自己聲如黃鶯出谷?依她看是一千只黃鶯出谷吧!
「你這是什麼表情?」見她竟敢攢額皺眉,靜瑤更大大了。「陳靜儀!」
「你想吼破我耳膜呀?」靜儀驚恐的搖頭。
「你!」充塞于胸口的怒氣,在面對她那張無辜又可憐的嬌臉時,奇異的消退下來,靜瑤搖頭嘆氣。
「好了……」這次她以氣若游絲的聲音說話,「我可不是專程上樓來吼你的。說真的,你這個樣子讓我放心不下。」
「放心不下?」她什麼樣子?又怎麼讓她放心不下了?
靜瑤眼神復雜的看了她一會兒,方猶豫的說︰「我明天就要跟秉凡到歐洲了,秉凡工作結束之後,要帶我到英國探望他父母,預計三周後才回來。」
「我知道呀,你跟姐夫計劃以這趟歐洲之行,做為你倆的二度蜜月。」
「如果不是我還要充當秉凡的攝影助手,我倒想帶孩子們去歐洲,可以順便見見他們的祖父母。」
「不會吧?」靜儀駭笑,「帶那兩個寶貝蛋去,你們都會被煩死了,哪還有蜜月的情趣!」
「話雖這麼說,可是……」
「姐,明天都要出國了,你不要又來了。」
靜儀最受不了她姐姐的一點是,每到事情關頭,她就會犯上杷人憂天的毛病,搞得自己跟別人都神經緊張。
「什麼叫又來了?我可不是瞎操心喔。」靜瑤氣呼呼的為自己辯解,「本來家里有爸媽在,我是沒什麼好擔心的,可爸媽在十天後,也要去日本旅行十天,到時候家里就只剩下你跟趙嬸。要是換成份正常的樣子,我也可以放心的,可你最近這個樣子——」
「什麼叫我正常的樣子?我最近有哪里不正常嗎?」
她越听越不對勁,微微眯起的眼楮里射出濃濃的不悅與質疑。
「靜儀,你真要我挑明說呀?」靜瑤挑起一道眉,毫不畏懼的看進妹妹以惱怒掩飾心虛的眼眸中,「我們可是姐妹呀。從小到大,沒分開過幾天,你心里想什麼能瞞過我嗎?況且,你這次的癥狀實在太嚴重了,別說爸、媽和趙嬸了,連你姐夫都看出來了。」
「你……在說什麼呀,我不懂!」她避開姐姐銳利的目光,假裝在研究茶幾上的那盆水仙。
「本來我是不想說的。但看你的情況不但沒有好轉,還越來越嚴重,我是非跟你談明白不可了!」她停頓了一下,見妹妹仍是低著頭不說話,只將粉白的唇咬得死緊,她不禁又輕嘆一聲。「靜儀,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悶在心里不說,我們都很擔心耶。」
「我沒事。」她勉強一笑,「你別瞎操心了,我真的沒事的,不用擔心我會忙不過來,反正還有趙嬸嘛。兩個孩子原本也是她在帶,我充其量只需早點回來,陪陪周沛就行了。你這麼胡思亂想的,反而會影響到爸媽的心情,讓他們跟著放不下心去日本。這次爸爸的好朋友小林伯伯家娶媳婦,可是好說歹說才說服他們兩人去參加,順便在當地游覽名勝。」「靜儀,你怎麼這樣倔強!」靜瑤拿她沒轍的直嘆氣。「真要姐姐一一剖析你的病況嗎?最先的一個月,也就是十二月,不管什麼約會你都答應赴約,出門時興高采烈,回來卻是垂頭喪氣。可別想否認,你以為我們瞎了眼,沒看到你那副表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