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妙的事發生了,兩人的劍法竟有種相輔相成的作用,雙劍合擊彌補了各自劍法上的缺點,使得兩人的攻勢幾乎沒有破綻。
僅是幾乎。
招式上或許沒有破綻,但由于謝鋒鎏受傷,兩人的內力又與影劍門主丁瀚霖相差有一段距離,仍然不是他的對手。
只听見他發出一聲如夜梟啼嗚般的尖嘯後,以充滿怨恨的語調道︰「呂笑天的女兒跟謝擎天的兒子聯手,正好重演了二十五年前兩人合擊我的那幕。只是我再不會如昔年被打得無招架之力了,今天我要一雪前恥,拿他們的一對兒女來祭我手中之劍!」
他劍上的紅光大熾,火焰朝兩人的劍身卷去,呂鍛金與謝鋒鎏同時感到一股足以熔金斷鐵的充沛熱流席卷而來,握手的劍如被烙鐵燙傷,急忙松手放劍,仍抵擋不住侵進經脈的火熔般內力,分別向後跌去。
謝鋒鎏口吐鮮血,不支倒地,呂鍛金嘴角溢出鮮血,忍住一身疼痛從地上爬起時,卻看見令她心贍俱裂的一幕。
「不!」不假思索的,她飛身撲向一旁的謝鋒鎏,準備承受丁瀚霖燒著火焰的掌力。
一道人影卻飛身閃進她與火雲掌之間,丁瀚霖雙眼瞪得目皆欲裂,雖然收回部分掌力,火雲掌仍印向親生骨肉的胸膛。
「毅兒!」
痛聲疾呼中,丁烜毅狂噴出鮮血,全身如被火焚般的向後跌去,就跌在呂鍛金身旁。
「丁烜毅……」震驚像被人突然甩了一巴掌的降臨向她,呂鍛金無法置信的扶起不斷嘔血的他,隔著一層水氣與那雙充滿痛苦卻不減柔情的眼眸相視,難以言喻的酸楚盈滿她胸臆,沖向喉頭、鼻腔,涌向眼窩。
「呂……」他忍住胸口的火焚之痛,抖著唇,無力的捉向她主動伸來的柔荑,唇角掛著一朵淒然,看得她幾欲心碎。
「都是你們害的!」丁瀚霖見到獨子為了救仇人之女而奮不顧身,眼見是不能活了,心頭的震驚與怨恨一發不可收拾,怨毒的目光投向呂鍛金和謝鋒鎏,左掌再次提起。
火雲掌無情拍來的同時,一股柔勁同時卷來,裹住他手掌的柔軟布料傳來冰寒的內力,丁瀚霖大驚失色,再顧不及傷人,全力對付突然冒出來的敵人。
霎時掌風四掃,然而,這些仇仇殺殺的事仿佛都離呂鍛金很遙遠了,眼里此刻只有為她挨一掌的丁烜毅,看著不斷自他口鼻涌出來的鮮血,她眼里的淚水也不間斷的冒出。
「為什麼這麼傻?」她悲痛的問,「我不值得的,不值得的……」
丁烜毅強忍住體內經脈爆裂的痛苦,擠出一抹笑,勉強舉起手想要踫觸她流淚的瞼龐,然而四肢百骸里擴散的無力感讓他力不從心,只得頹然放下。
「值得的,呂師……妹,我好想……听你再喊一聲丁師……」
領悟到他的語意,她很快的喊道︰「丁師兄……一
「我對……你……」
「我明白,我都明白……」怵目驚心的紅色染滿他身上的白衣,呂鍛金的視線也越來越模糊,腦中掠遇兩人往昔相處的情形,每一幕都是他的好。
他的確是對她好極了,不管那樣的好是否是她想要的,卻不能否認他對她的用情至深。也許他的作法不對,可是……到了這樣的關頭,她還忍心責難他嗎?
她的淚掉得更凶,滿腦子都是他為她挨的那掌,摧裂她肝腸的一掌!
「丁師兄!」發自靈魂深處的悲痛涌出喉頭,在鼻腔里引起共鳴。
丁烜毅的意志逐漸渙散,放大的瞳孔里充盈著她淚濕的小臉。那是為他而掉的淚。
這給了他勇氣承受焚燒著全身經脈的火焰,痛苦在她淚水里升華,他逸出滿足的嘆息,任黑暗侵佔他最後的意識……
「丁師兄,丁師兄……」她悲戚的哭聲如夜風淒厲,懷抱的身體猶溫,丁烜毅的神魂卻再也喚不回來。
她痛哭失聲,不明白事情怎會變成這樣,不明白人與人之間為何要仇殺,更不明白一條生命怎會這麼輕易的消失。
爹死了,師兄死了,如今丁烜毅也死了……
他們的死究竟是為什麼?
丁烜毅的父親為何要殺他們?
諸多的疑惑與恩怨情仇輪番在心中交替,悲痛與憤怒排山倒海地淹漫過來,孱弱的身軀再也支撐不住。
一雙溫暖的手臂從身後抱住她,也將一股安心的力量帶過來,呂鍛金放松的靠進那可靠的臂彎,任天籟般的強穩心跳聲安撫她心靈的沉痛。
*****
呂緞金猛然張開眼楮,急促的喘息聲與脈搏狂跳的聲音刺進腦門,耳鼓里充滿著巨大的回聲,有短暫的片刻她不確定自己身在何處,直到熟悉的景物進入眼簾,方領悟自已是躺在薛荔閣的寢床上,而不是夢魘中的黑暗樹林。
抹去額上的冷汗,想要起身卻發覺全身疼痛不堪,像是被人用亂棒打過。亂棒?她苦笑,自己所經歷的是比被亂棒打還要嚴重一百倍的痛苦,所受的傷害不算什麼,心靈的打擊才教她承受不住。
那短暫不到一個時辰的經歷,其中的險惡遠超過她十八年的生涯。
先是以為自己遭到所愛的男人背叛,結果是丁氏兄妹的圈套,後來又從丁瑀君口中得知師兄的死訊以及鋒鎏性命危險,雖然及時趕往馳救,與她相交一場、對她情根深種的丁烜毅卻為了救她而死,接連而來的打擊與各種不同情緒的沖擊,使得受傷的身軀再無法負荷。
可睡了一覺後,心情並沒有比較好受。疑惑一個迭上一個,最教她想不明白的是,自己及身邊的人所遭遇的這些苦難究竟是因何而起?
她敬如兄長的兩個人先後為她而死,師兄與丁烜毅都……死了!她心愛的鋒鎏也.....
回想起昏迷前擁住她的那雙手臂,那感覺似是屬于他的,可她記得他傷在影劍門主
想到這里,再壓抑不住心頭的焦慮,她忍不住喊道︰「鋒鎏……」
唯有確定他平安無事,她才能安心。
「我在這里。」帳簾外響起謝鋒鎏溫柔的答應。
呂鍛金勉強爬起身的同時,侍女來到床前將簾幕掛起,謝鋒鎏也在萬福的扶持下來到她床邊坐下。
視線著急的梭巡向他,而且是從頭到腳打量一遍,她發現他除了臉色蒼白些,並沒有什麼異樣,緊繃的心情稍稍放寬。
「鋒鎏,我以為……」她哀泣著投進他懷中,謝鋒鎏悶哼一聲,她狐疑的抬起頭,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前。
「這里有傷,在衣服里。」
「什麼?我看看。」她大驚失色。
「不用了。」他尷尬的以眼神示意房里還有人,輕聲道︰「姚靜幫我看過,沒什大礙,他讓木葉為我包扎好了。」
「姚靜回來了?」他是她最信賴的人,可在她最危險的時候卻無法趕來救她。這點讓呂鍛金心里涌起萬般復雜的情緒,也順帶想到丁烜毅的死,不禁悲從中來。
「他為何不早點回來?如果能早些程回來,說不定、說不定……」她悲痛得忘了他胸膛上的傷,嗚咽的再次投進他懷里。
謝鋒鎏嘴角微微抽搐,但懷中的淚人兒是他想要全心呵寵的心上人,比起安慰她的傷心,這點小痛不算什麼。
「丁烜毅死了,是為了我……嗚嗚……」
「我知道。」他沙啞的說,揉撫著她僵硬的頸肩。「我跟你一樣難受,雖然之前我對他有許多不滿,可他為了救你犧牲自己的性命,這點讓我格外感激。他這人……哎,就深愛你這項,他有過的不對都可以抵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