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珞……」耳邊還能听到舞妍的哭喊,他的世界卻被黑暗所吞噬,再也看不見她淚濕的臉,還有那濕冥冥如柳煙花霧般的眼……
「趙珞……」她哭得幾欲斷裂肝腸,卻喚不回他的神智。按住他的脈門,還是只能垂淚,拿他體內亂撞的真氣無計可施。
懊怎麼辦?搜索枯腸也想不出外公的藥書有無記載這種癥狀的醫治方法。天呀,她好沒用!為什麼不肯好好跟著外公習醫?為什麼總是粗心大意的不肯認真學習?為什麼?
她哭得傷心,完全沒注意到一陣雜沓的腳步聲來到廢屋門口。
••••••••••••••••••••••••••••••••••••••「趙珞,趙珞……」舞妍哭喊著醒來,睜開眼楮隔著紗帳但見床前的燭架火燭燃得正艷,不禁怔然。這是什麼地方?她怎麼會在這里?趙珞呢?
掀開被子坐起,舞妍在床下找不到自己的鞋子,撩開紗帳,什麼人都沒看見,她不禁感到無措。如果不是記憶太深刻悲痛了,她會懷疑自己正從一場噩夢里醒來,然而,她醒來的地方並不是洛陽家里的房間,所以她並不是在做夢,那麼這是哪里?趙珞又在哪里?
她記得……
秀眉微微蹙尖,努力想讓昏迷前的最後記憶回到腦中。
記得那時她抱著趙珞直哭。渾然不覺有人進了屋里,即使耳邊好像有听到不著大師的聲音,但她太悲痛了,沒辦法分心去了解他話里的含意,仍是抱緊趙珞,後來……
她的眉蹙得更緊,後來只覺得全身一陣虛麻,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她想,一定是有人點了她的昏穴。那個人是誰?他把趙珞怎麼了?
想到這里,她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想見他的急切,光著腳往應該是門口的方向跑,轉過隔屏,卻與一道身影相撞。
「小心。」柔柔的一只手輕輕托住她莽撞的身體,舞妍抬頭一瞧,將一張賢淑端麗的帶笑臉顏收過眼簾里。
是個的三十多歲的婦人,秀氣的臉容有著看不出年齡的美貌,回應她的眼光慈和溫柔。「夫人是……」
「我不是什麼夫人。」她掩嘴笑了笑,一雙美目朝她眨呀眨。「珞少爺都喊我一聲雪姨,舞妍小姐不嫌棄的話,跟他一塊叫如何?」
「雪……姨?你剛才說的珞少爺是指……」
「可不是趙珞嘛!」
雪雁拉著她住房里走,一心想見趙珞的舞妍哪里肯退回房間,抓緊她的手焦慮的道︰「他在哪里?告訴我!」
見那雙清靈的美目盈滿水氣,幾乎要哭出來,雪雁的心就像被刀子狠狠劃了一下般難受。她輕拍著舞妍的手安撫,柔聲道︰「你想光著腳去找珞少爺?」
「我……」舞妍羞愧的低下頭,自己的那雙無足根本見不得人。她不像姊姊自幼纏足,在外公及父親的護衛下,娘親最後放棄替哭得死去活來的她纏腳,她的腳就……
「你的腳跟我差不多大,剛好我那里有雙新的,舞妍小姐就將就點吧。」「你……」她訝異的望著雪雁,沒想到她也是天足。「那怎麼好意思呢,雪姨。」」你不嫌棄就好。」只見她笑咪咪的朝身後拍擊了一下手掌,立刻有兩名侍女跟著進來。一人手中捧著干淨的鞋襪,一人手捧著水盆和面布。
「你先洗洗臉、換上鞋襪吧。」
「謝謝雪姨。」盡避心里牽掛著趙珞的狀況,但舞妍可以感覺出眼前的婦人對她的好意,決定先依她的話做,再請她帶她去見趙珞。
她洗好臉,要換上鞋襪時,才想到她自跳進水中救趙珞後,腳一直沒洗,一定是又臭又髒,怎配穿新襪新鞋?舉起來一看,發現自己的腳掌沒什麼髒,只有剛才赤腳跑出房沾的灰塵而且。這是怎麼回事?雪雁像是看出她的疑惑,主動的道。「姑爺將你帶回來時,我替你把腳洗干淨了。你那時候睡得可沉呢!」
「姑爺?」她越听越糊涂,匆匆洗好腳後,接過侍女送來的干布,在她的服侍下套上襪子。「就是珞少爺的姊夫,疏影小姐的夫婿呀。」
「可是他怎會……」
「你什麼都不記得吧?其實我會知道,也是听我兒子講的。他從蘇州一路隨侍站爺,在傍晚時到綠柳山莊歇息用膳。姑爺跟聶總管交代了一些事,整隊人馬就繼續乘船往上游走,說是要去接珞少爺。沒想到走到高郵湖附近,恰巧遇到水盜,姑爺認出被賊人圍在中間的人,是少林寺的兩位師兄,于是出手救援。這才知道珞少爺落水,舞妍小姐跳下相救的事。說到這里,請容雪雁一拜。」「雪姨萬萬不可!」舞妍穿好鞋子,連忙扶住她。
「舞妍小姐不知道我心里有多感激。珞少爺是我看著長大的,他一向很會討人歡心。這次蒙你沿途照應,甚至不顧性命的跳下水相救,我……」雪雁眼眶一紅,淚珠兒情不自禁的滾下。「我沒做什麼,倒是趙珞……他究竟怎麼了?他……」昏迷前一刻的悲痛記憶如火燎燒著她的心房。他的身體滾燙似火,體內的真氣噴發洶涌、胡亂倒竄,血液自七竅不斷涌出,可恨的是她竟想不出辦法來救他!
「你別著急,听我說完。」雪雁安撫著她的情緒,語氣溫柔的往下說︰「姑爺解決水盜之後,就和眾人分路尋找你和珞少爺。好在皇天不負苦心人,終于找到你們。那時你緊抱著珞少爺不放,哭得肝腸寸斷。姑爺在不得已之下點了你的穴道,好讓唐大先生和其夫人診治珞少書的傷。」舞妍心想,那唐大先生跟他的夫人如果是趙珞寄望甚殷的唐門前門主唐言和其妻白玉奴,趙珞不就有希望嗎?
「趙珞他……」
「唐夫人以冰寒掌力鎮住了珞少爺體內亂竄的真氣,總算保住他的命。」听見他暫無性命之憂,舞妍壓在胸口的大石移開了些,可是沒親眼見到他,總是不能心安呀。「雪姨,求求你帶我去見她。」
「舞妍小姐別這麼說。姑爺早吩咐,只等你一醒來,就請你過去相見。」「那……麻煩你了。」掩飾不住心里的急切,舞妍迫不及待的朝外走。
雪雁在門口趕上她,指點她往前的去路,在每隔二十步就掛有宮燈的廊道上右彎左拐,來到一座寬敞的跨院,上題著「松鶴齋」字樣。
敞開的格扇門上裝飾著松、鶴長壽紋,但舞妍無心觀賞,隨著雪雁進入廳中。「姑爺,舞妍小姐來了。」
三面開門的客廳里,聚集著好幾個人。其中的不著、不惑,舞妍是認識的,但任何人的目光都會忍不住投向承受雪雁恭身行禮的男子身上。他有著非比尋常的俊美外貌,即便是坐著,穿著簡單的天青色便服,挺立的身形仍給人玉樹臨風的印象,端正瀟灑的氣質飄逸如仙,然而此刻那修長的眉目間卻浮著屬于人間的淡淡憂慮。
見到兩人到來,他站起身迎接。
「有勞雪姨了。」他朝雪雁點過頭後,目光盈滿溫暖的投向舞妍。「我是珞弟的姊夫楚行雲。依據家師的傳書所述,舞妍姑娘是李師叔的千金,那麼我倆也算是師兄妹了。」「是,楚師兄。就你一個人來嗎?師嫂……」
「內人由于懷有身孕,不適合遠行。」
「那趙珞……」
楚行雲還待回答,兩道身影自落地罩後轉出,只見他快速的迎過去。
「兩位前輩,珞弟的情況……」
為首的唐言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將神情疲累的妻子安置好,轉向廳內一張張神情焦灼的臉孔。「他體內四竄的真氣已經壓制下來。不過,他妄動真氣造成的內傷需要一段期間方能痊愈。至于他體內的冰焰之毒,老夫必須汗顏的承認,一時半刻還查不出端倪。不過,我已經取其血液樣本,到了蘇州後,再跟影兒會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