昱棠注視著她,無法將她所講的話消化。她說她要訂婚,他很快掃了一眼帖子內的男方姓名,視線被一陣紅霞籠罩,只覺得全身鮮血涌向腦部,胸腔里一陣既酸且嗆的滋味沖上喉頭,令他頭暈目眩。身體失去平衡的搖晃了一下。
他試著維持冷靜,額上勃動的青筋泄漏出心底澎湃涌動的怒氣。
「你要訂婚了?為什麼現在才告訴我?」近似淒厲的低吼從他緊抿的薄唇間擲向她。
利環將眉毛一聳,容忍似地睨視他,語調維持在不慍不火。「我知道一月份我請了太多天的病假,造成總經理許多困擾。二月份時,農歷春節放了五天的假,堆積的公事到現在仍沒辦法完全處理完,在這時候請假是有些不是時候。可這是請專人算出的好日子,我沒辦法回絕,只好請總經理見諒了。」
「我不是為你請假的事生氣。」昱棠對她故意避重就輕更加生氣。
「原來總經理沒有生氣,那是我誤會了。請你簽好後,交給我,另外,我想向你請辭——」
「什麼!」仿佛認為他今天受到的驚嚇不夠,利環又丟給他另一顆炸彈,炸得他理智全失,暴跳如雷。「你要辭職?」
好個利環,像是根本沒注意到他的憤怒,輕揚的唇角甚至連抖動一下都沒有,聲音越發的懇切輕柔。「是的。與嘉元訂婚後,我想全心投入婚事的準備。這樣就沒辦法像以往那般盡心于這份工作,為了不耽誤公事,想向總經理請辭,好盡快物色適合的人選接任。」
好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昱棠瞪祝她,不管她的表情有多麼誠懇,說的話有多動听,他的感覺只有「背叛」兩個字可以形容!
她要為另一個男人拋下他!望著她堅毅微揚的唇線,他的心空空落落,一陣痛苦的痙攣突襲他的胃,他忽然明白了那天從他口中確認了他與陶琴訂婚的事時,那股反胃欲嘔的沖動是什麼緣由了,他現在就有同樣的體會。
她臉上的平靜與他當時的冷酷是多麼相像呀。明明他們都對彼此有比好感還要深刻動人的情意,卻選擇用殘忍來對待對方。不,昱棠苦笑。是他先殘忍的,利環只是決定抽身而退,她並沒有錯。
「是他要你辭職的嗎?」他仍希能留住她。
「不是。」她唇上的笑容好像更柔了點。「嘉元完全尊重我的意思。是我突然覺得好累,考慮到嘉元的薪水足夠養活我們兩個人,即使我不上班也沒關系,所以想偷懶。」
「是嗎?听你這麼一講,他倒是個頂理想的對象。」他酸澀的說。
「嘉元是最好的了。」利環聲音里的驕傲和甜蜜,如流彈般射向他,炸得地皮開肉綻。昱棠得緊握住拳頭,才能阻止體內硫酸一般的妒焰爆發。
「恭喜你了!」他從緊澀的喉頭里逼出這句話。
「謝謝你。等一下我會將辭職書送過來。另外,也會等新人交接沒問題才離開公司,請總經理放心。如果沒別的事,我告退了。」
昱棠已經痛得說不出話來,只能勉強自己朝她揮揮手。
利環離開後,他再也忍不住苦苦壓抑的情緒,奔進辦公室內附設的盥洗室對著馬桶干嘔了起來。不知過了多久,他整個人像泄了氣的皮球扶著馬桶軟倒在瓷磚上,一種不曾有過的痛苦銳利的凌遲他的心。
此時的他,好比寒冬時飽受霜雪創傷的大地。可大地至少還有一絲復原的希望,只要挨過寒冬,當溫煦的春風拂來,傷痕就可以得到撫慰。而他的春風是永遠不會來了,正如她將離他遠去的事實一般殘酷而真實。
這不是他自己選的路嗎!當他決定不計一切的達到目標,拿婚姻和愛情當賭注,他就注定要嘗這份苦了。可是,他並沒料想到心會這樣疼呀。當時把事情想的太簡單,沒料到他會對利環投進這麼深的感情,以至于會對她將屬于另一名男子的事措手不及,任嫉妒的情緒操控了他,痛得肝腸寸斷、不曉得該如何排遣。
如今後悔也來不及了,不斷悸痛的太陽穴讓昱棠緊抓住頭發,恨不得拔光。這樣的疼痛利環也經歷過吧?她到底是怎麼挨過的?
是了,他淒慘的逸出苦笑,她有李嘉元可以安慰她。當然很快就復原了。而他呢?未婚妻心里想的是別的男人,注定了自食惡果。
昱棠一點都不懷疑利環深深迷戀上他。在合里島時,若不是林雪雯出現,他可能不顧一切的帶她上床。聖誕夜的化妝舞會也是一樣,她當時為他意亂情迷,重要關頭陶琴卻闖了來,不然她已是他的人了。
看來冥冥中自有天數,連上蒼都不許他染指她,他還有什麼可以埋怨的?
但真能不怨不恨的看著利環嫁給別人?他做得到嗎?
昱棠完全沒把握,雖然接下來的日子他極力希望自己能維持風度,不讓體內被嫉妒、憤怒、貪痴和喂養飽足的自私一面傷害利姆,可是隨著她訂婚的日子一天一天接近,他發現藏在內心最陰暗角落那險惡卑劣的自已越來越不受他理智的駕馭。
像是原本不打算去參加她的訂婚宴,身體像有自己的主見似的開車到新竹。當她看見他到來時,眼中悲喜交錯的復雜情緒取悅了他,讓他忍不住揚起唇惡劣的想要嘲笑她。
她是愛他的。
他沾沾自喜著。就算她嫁給李嘉元,就算她認為那家伙是世上最完美的男人,她還是愛他!
這又如何?
另一個聲音在心里響起。
就算她此刻仍對他有情意,可是時日一久,難保完美先生的萬種柔情不會動搖她愛戀他的心?
這個念頭令他腸胃再次痙攣,使得他在接下來的喜筵中倒足胃口。
好不容易盼到宴會結束,準新郎依據禮俗與家人悄悄離去,昱棠找到機會上前恭賀利環.她沉默的與他對視,戚然的眼神仿佛是一種認命,讓昱棠模不出頭緒。他言不及義道賀過後,沒說什麼就走了,回途的路上不斷回想著她當時的神情,千百種念頭由心中轉過,他神色陰晴不定的拿不定主意。
棒一天利環回來上班,昱棠知道自己想要她的心比任何時候更要強烈,但也明白如果順著行事,結果將是他無能控制的未知數。
時間就在他反復考慮著想怎麼做、該怎麼做、能怎麼做的疑慮間過去。
這天,他要利環陪他參加一個應酬,席間她被迫飲了一杯酒,看她兩頰被酒意醺染成兩團酡紅,昱棠的欲火激動了起來。
尤其在兩人獨處的保時捷車廂內,利環半合著眼險的嬌媚表情,如蘭似流的女性香澤,都在考驗著他的自制。
當遠方的飯店招牌闖入他視線里,藏身在體內的邪惡靈魂終于逃月兌理智的層層禁制,主宰了他的心。
「我們去飯店好嗎?」月兌口出這句話時,他其實沒把握她會答應,甚至猜想她會不會當場傍他一耳光。
但利環連一聲都沒吭,車廂內一時寂靜如死城。他用眼角余光瞟她,正好對上那雙深幽得讓人窺不出情緒的明眸。
她不像嚇壞了,眼里也沒有一絲怒火,微垂的眼瞼使得那張貞靜的臉容如一尊沉思的觀音。天呀,她該不是故意擺出這副聖潔樣好讓他打退堂鼓吧?
沒必要,只要開口拒絕他就行,他可沒有強迫女人的習慣。
再膘她一眼,驚奇的發現她原本就泛上一層桃暈的頰膚這時候明艷欲滴得像剛擠出的鮮血似的,不禁擔心她會腦中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