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題是,女兒究竟不會彈琴呀!
楊亨泰不是傻瓜,織雲精不精琴藝,嫁進他家後根本隱瞞不得。加上他母親精明過人,來往的親友個個有來頭,無論哪一個都是單純直率的女兒應付不來的。
這一領悟將趙氏的登龍夢頓時打醒。所謂什麼鍋配什麼蓋,織雲不會彈琴是小事,應付不來安國公府這般的豪門世家才是大事。
她機伶伶地打了個冷顫,為自己險些因一念之差葬送女兒幸福而汗顏。
何況陶家才再三表示要擇日遣媒來說親,這門婚事早在雙方的默契中,悔婚將造成兩家的絕裂,反而得不償失。晏南對織雲情根深重,他的父母也是從小疼惜織雲的,還有比這樣的人家更讓她放心把女兒嫁進門嗎?
只是,萬一安國公府也遣人來說媒可怎麼辦好?到時拒絕得了嗎?
趙氏越想頭越疼。
「琴兒,既然如此,你怎麼不把實情道出,還替織雲隱瞞呢?」
玉徽沒料到會听到姨母的埋怨,苦笑的同道︰「姨母,當時的情況就算我說明世子听到的琴聲是我彈的,他也未必會信。何況我也沒法想那麼多,只是一心想為織雲掩飾。」
「哎呀,這可怎麼辦好?雖說你當場的演奏該讓世子醒悟到你才是彈琴人,但萬一他就是沒想到,還以為織雲多才多藝,遣人來說媒……」
「娘,您別擔心,我已經把事情解釋清楚了。」
「什麼?!」趙氏與玉徽異口同聲驚訝的喊道,卻見織雲面頰飛上一層紅暈,羞怯的低垂下頭。
「織雲,你是怎麼把事情解釋清楚的?」趙氏好奇的問。
「這……」她紅著臉,支支吾吾了半晌才忸怩道︰「是討……不,是陶大哥攔住我問,我就說了。」
玉徽和姨母對視一眼,暗暗詫異「討厭男」怎會變成「陶大哥」了。之前織雲還對此人心存成見,才從安國公府回來,態度和語氣都有了全然的改變,這中間發生了什麼。
「你跟晏南踫過面?」趙氏緊接著追問。
織雲羞人答答的輕輕領首。
「在安國公府時,我的確听陶夫人說晏南在府內,只是並沒有看到他。你是在哪遇上他的?」趙氏納悶著。
織雲羞得直低著頭,芳心跳得如乍響的春雷,看得趙氏柳眉直蹙。
「織雲,你倒是說話呀!」她不悅的催促。
「哎呀,人家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這可讓趙氏往壞里想了。
「織雲!」
她撫著胸口,長長的睫毛眨呀眨的,不明白母親為什麼這麼凶,好生委屈的嘟唇道︰「人家尿急,一位好心的姊姊就帶我到一座跨院里如廁,怎知……陶大哥會跟著來。他逼著我把話說清楚,我就說了。」
趙氏放心下來,雖然對兩人的獨處頗有微辭,不過陶家既然看好日子就要派人來說親,她索性睜只眼閉只眼。
「織雲,男女授受不親,成婚之前不可以再和晏南獨處了。」她慎重其事的交代,說得織雲臉上的紅暈更熾,忙不迭的低下頭,以避開母親銳利的目光。
「既然有晏南出面,我想這事就不打緊。夜晚了,你們兩個也早點睡。」趙氏交代完話後,便起身離去。、織雲和玉徽送她到門口,前者待母親的身影完全隱沒在黑暗中,連在前方開道的丫鬟所提的燈籠都看不清楚,才呼出一口長氣,吐了吐丁香舌。
「好險,差點讓娘嚇死!」
「織雲……」玉徽拉住表妹,微弱顫動的櫻唇抿了又張,張了又抿,好幾次開不了。
「琴姊姊,你想說什麼?」她偏著頭問,黑玉般的眼眸里堆滿好奇。
「你……」她猶豫了半晌,最後還是咬牙開口問︰「不喜歡安國公世子嗎?」
織雲訝異的睜大眼楮,正待回答時,眼角余光掃到身旁的綠兒和小倩都拉長耳朵。
哼,才不給她們听呢!她朝兩丫鬟扮了個鬼臉,拉著玉徽道︰「我們到你房里說。」
等著听第一手消息的綠兒和小倩,就這樣眼巴巴的看著她們相偕走進玉徽的房間,硬是吃了個閉門羹。
慘呀!兩人不禁忿忿不平的面面相覷。
必上房門後,織雲接過表姊遞來的熱茶,將茶杯捧在兩手間。
氤氯在白瓷茶杯上緣帶著梅花香澤的蒸氣,將那張如花嬌顏襯托得如夢似幻。她嬌臉上踴滿紅潮,微朝上揚的菱唇像極了早春時怯怯開展的蓓蕾,低開非開,煞是嬌羞可人。
真美呀!
玉徽忍不住為眼前的美景喟嘆一聲。連自己都覺得表妹美艷不可方物,對她像被春風徹底憐愛過的嬌顏感動得心醉,何況是身為男子的楊亨泰?
說不出來的酸楚涌上喉腔,她沉默不語的看著杯里茶水,梅花茶的蒸氣把她的眼楮薰得有些嘲熱。正當她以為織雲不會說了,卻听見她嬌柔的嗓音微帶沙啞的道︰「我不否認對安國公世子印象很好,但我喜歡的人不是他。」
玉徽猛地抬起頭,迎上織雲清澈坦白眼眸里的一抹嬌羞,張著嘴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久,她才想到要問︰「你喜歡的人是?」
「你知道的嘛!」她放下空茶杯,愛嬌的拉著玉徽到床邊坐下,將頭埋進她彌慢著清香體味的軟綿綿懷抱。「琴姊姊好香喔。」
「別頑皮了。」她將她拉起,織雲卻不依的硬是撒賴。
「琴姊姊的懷抱又香又軟,人家不要起來啦。」
「你想賴皮不告訴我是不是?我要呵你癢喔。」
「哎呀,不要啦,人家說就是了。」織雲最是怕癢了,等不及玉徽的縴縴玉指搔觸她便投降了。其實她本來就想找個人傾吐滿腔的少女秘密,只是害羞得不曉得該從何說起罷了。
她將一個枕頭塞在背後,歪在床上,一雙小手掩在臉上,嘴唇囁嚅著。
「什麼?」玉徽沒听清楚她的低語,忙將耳朵湊過去。
織雲嬌羞不勝的再次開口,「就是陶……晏南……」
盡避早料到了七八分,玉徽還是吃了一驚。
「你之前不是很討厭他嗎?怎麼轉變得這麼快?」
「琴姊姊最討厭了,這樣糗人家!」 被她似嗔非嗔的嬌眸一瞪,玉徽頓感啼笑皆非。記得不久之前織雲心中最討厭的人是陶晏南,怎麼現在變成她了?
她搖搖頭,怪不得有人說女人善變,依她看戀愛中的少女芳心更是瞬息萬變哩。
「你要是不說,我也不勉強,免得被你認為討厭。」她索性手一攤,表現得不感興趣。
「哎呀,討厭啦,哪有人問一半就不問的!」織雲孩子氣的懊惱模樣惹笑了她,玉徽再度搖頭,拿表妹沒轍。
「原來問不問都被人討厭,好吧,那我就勉為其難再問一下好了。」
織雲這才知道表姊是在逗她,羞得她整張臉像紅臉關公似的。
「怎麼又不說了?好妹妹。」
「真當人家是好妹妹,就不該這樣臊人家。還有,之前對我不理也不睬,不曉得在生人家什麼氣。」她惱羞成怒的跟她算起前帳來,玉徽自覺理虧,也不辯解,只是嘴角上揚的弧度往下彎。
「琴姊姊,你生氣了呀?」織雲見她臉色黯淡下來,著急的拽著她袖子撒嬌。
「我沒生氣。」玉徽趕緊露出微笑,眼神復雜的望著她。「是我自己小心眼,跟你沒關系。你還是快把你為何會對陶公子印象改觀告訴我吧。」
提到晏南,織雲的芳心脹滿甜郁,再也容不下其他思緒。她忍不住眉開眼笑了起來,幾度囁嚅著唇,又羞得不曉得如何啟齒。玉徽也不逼她,靜靜的等待她整理好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