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泰被他叫得心煩不已,就差那麼一點點他就親到那雙唇瓣了。他蹙緊眉,惱怒的瞪視壞他好夢的人。
吉梓無辜的承受主人眼里的怒氣,被那股莫名火焰燒得灰頭土臉,心里雖有著天大***
的委屈,但身為奴僕的他,只能含悲忍辱的硬生生吞下,連喊冤的膽子都沒有。
幸虧晏南及時的咳嗽聲轉移了亨泰的注意力,可憐的吉祥才能從主人的怒視下逃過一劫。晏南深深看進表弟顯得不悅的眼眸,啼笑皆非的搖了搖頭。
看樣子亨泰根本沒把他和表姨母的談話听進耳里,自顧自的不知在發什麼呆呢!
「亨泰,我坐這里可不是看你發呆的,而是要談正事。你這麼不專心教我怎麼說下去?」
「我只是……閃了神,沒事的。」被表哥這麼一說,亨泰有些不好意思,連忙捧起面前的茶杯就唇,以掩飾臉上的潮紅。
晏南見他肯專心了,言歸正傳道︰「我剛才對表姨母說,織雲絕不可能是我們在如來禪寺時听到的琴聲演奏者。今天你也聆听了織雲的表姊孟小姐撫的琴聲,甚至和她琴蕭合奏,又談過話,對這點應該比我更明白才是。」
「這……」亨泰不是不願意相信玉徽才是在如來禪寺撫琴的人,她的琴韻就跟他當時所听到的無分軒輊。只是第一印象太深刻了,加上織雲天真明媚的嬌靨艷冠群芳,一時間猶豫了起來。
藍織雲,孟玉征,這兩個截然不同的女子,一個坦率熱情,艷若桃李卻不失赤子之心,純真得讓人打心里喜愛;另一個氣質清幽如空谷幽蘭,雖無絕色容貌,卻是才華洋溢,同樣教人無法割舍。
可能的話,他是一個都舍不得放手,甚至奢想著兩人是同一個。如果織雲也像她表姊一般多才多藝多見識,那就是他此生所能夢想最完美的伴侶了。
「亨泰,我也覺得晏南說得有理。孟玉徽比藍織雲更有可能是彈琴人。」安國公夫人嫻靜的臉容露出一絲精明。「我私下與織雲的母親趙氏談過,孟玉徽過世的父親是兩榜進士出身,擔任過知府一職,據說還薄有清譽,難怪教養出的女兒氣質出眾。當然,這樣的家世比安國公府是差些,但也不算太過辱沒。娘看得出來你很欣賞她,娘也喜歡她,你若不反對,娘倒是希望她能進咱們楊家的門。」
「是呀,亨泰,孟小姐配你是才女配才子,你不用考慮了。」晏南熱切的附和。
亨泰猶豫的來回看著母親和表哥。
母親向來對他的婚事冀望殷切,然而晏南怎麼也跟著熱中了起來,還一逕的聳恿他迎娶孟玉徽呢?這令他不禁心生狐疑。
「雖然我對孟小姐印象極好,也承認她的琴聲就和我們當日所听幾無分別,但不表示藍小姐就不是彈琴人,畢竟她的琴技就是跟孟小姐學的。」
「即使如此,只學三年不可能青出于藍。何況織雲親口對我承認,當日彈琴的人不是她,而是孟小姐,這會假嗎?」
「你什麼時候詢問藍小姐的?」亨泰戒備的眯起眼瞪視他。
晏南避開表弟犀利的目光,拿起桌上的青花花烏杯就唇,飲了一口才道︰「我趁織雲到園里賞花時跟她談的,當時你正陪著孟小姐呢。」
下午與玉徽相處的情景像尖刀般劈開他仍余波蕩漾的心湖,伴著仍在記憶中梟梟不絕的琴聲,掀起迅猛的浪花。
亨泰忍不住回想著玉徽清新可喜且言之有物的談話,暗想除了母親以外,這輩子他還不曾跟一名女子談得這樣盡興,眼里心里都被她佔得滿滿。當那雙泛著濃濃書卷氣的眉眼溫柔且善解人意的回望他時,除了那張流露出少女嬌羞的紅顏外,他心里再也容不下其他事,更遑論是不知跑哪去的織雲了。
然而,盡避他對玉徽深具好感,仍無法將織雲夾帶著純真的美艷從心里抹去。一個是佔據他多日心思、令他滿心憧憬的少女,一個則是佔領他一下午心神、讓他在此刻仍牽系掛心的女子,一時間倒辨別不出誰佔的分量較重。
「藍小姐告訴你彈琴的人不是她?」
「織雲是這麼親口對我說的。」
織雲?亨泰抬眼看進表哥眼里,仿佛此刻才注意到他喊「織雲」時的語氣有多親密,這令他不禁攢起眉來。
看到主人顯然被什麼困擾著,吉祥自作聰明的道︰「其實世子沒必要為這件事煩心。
不管那日彈琴的人是藍小姐還是孟小姐,只要世子喜歡,可以兩個都要,不必這樣左有為難。」
這話听得亨泰有些悻然心動,不過晏南就火大了。
他疾言厲色的對一旁伺候的吉祥低吼道︰「吉祥,別仗著亨泰喜歡你,就胡亂說話!
你再亂講話,小心我打爛你嘴巴了,讓你當一輩子啞巴!」
「表少爺……」他趕緊以兩手悟住嘴,就怕晏南說到做到。
「晏南,吉祥也沒說什麼,你干嘛氣成這樣?」亨泰不解道。表哥是笑面狐,再大的不快也罕少當著人面前發火,此刻卻因為吉祥的話而失去控制,令人費解。
「他說那種渾話還說沒什麼?」晏南余怒未消的同道。「竟敢勸你一箭雙雕?他拿織雲和她表姊當成什麼了!」
「從古到今,兩姊妹同嫁一夫的情況也不是沒有。既有娥皇女英在前,就算我現在想一箭雙雕,她們兩姊妹一塊嫁給我又如何?」
「亨泰,你若打這主意,我絕不饒你!」晏南氣急敗壞的站起身,兩手曲握成拳,仿佛威脅著隨時向他揮拳。
「我不懂你在氣什麼。」亨泰不動聲色,其實約略捉模到原因。他並不願意心中所想是事實,但除此之外,實在想不出令晏南發火的理由。
「她們值得更好的對待,而不是當你的玩物。」
「嫁給我,就是當我的玩物?你這麼說未免太過分!」他怫然不悅道。
「如果不是存心玩弄,你怎舍得這麼傷害她們?兩人雖不是出自皇親國威、公侯之家,但好歹也是名門之後,值得更好的對待。你要她們一起嫁給你,我倒要請教誰為妻,誰為妾?先不說身為知府千金的孟小姐不答應了,藍家更從未有女兒嫁入為妾過,不可能同意這樁婚事。」
這番慷慨激昂的言詞,听得亨泰心虛起來。盡避與他同等地位的王侯公卿大都妻妾成群,可自己不是一向最鄙視這點嗎?沒想到他也會生出同樣卑劣的念頭。如果抱持著如此想法,早在多年前他就依父母的安排迎娶正妻傳宗接代,然後順應自己的喜好納成群小妾,何以堅持到今日?
不就是向往父母間琴瑟和鳴、舉案齊眉的恩愛,才執著的想在眾多紅粉中尋找一知心伴侶共度今生嗎?怎麼今日遇到藍織雲和孟玉徽這封表姊妹,他卻起了令自己都鄙視的意念?
亨泰嚇出一身冷汗,他抬眼看向表哥,發現那兩道仍擰豎起來的怒眉並沒有稍微和緩,依然是怒氣滿滿,詫異間,他心念一動。
「她們同不同意是另一回事,我想知道你為何這麼反對?」
晏南漲紅臉,他當然會反對,這事關系他的權益。
「如果我選擇藍小姐,你那番正氣凜然的話還派得上用場嗎?」
亨泰冰冷而犀利的眼光,帶著沉重的壓迫直視進晏南眼里,他沒有逃避,反而以勢均力敵的不馴眼光回視。
「你愛織雲嗎?」他直截了當的質問讓亨泰錯愕的瞪大眼,這使得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嘲。「如果她不但不會彈琴,也不會任何樂器,唱起歌來五音不全,你跟她談文論樂有如對牛彈琴,寫的字像剛學寫字的孩童,這樣你還會愛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