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織雲驚呼出聲,待認出倚在牆上用似笑非笑的嘲弄眼神盯視她的男人竟是對頭冤家後,小手慌亂的撫著胸口急速的心跳,瞪大的眼眸里幾乎迸出火焰。
這家伙總喜歡趁她不備時冒出來,還用那種仿佛要把她看透的怪異眼神瞅著她不放,把她看得渾身冷熱交替,心兒撞得胸口生疼。
「你想嚇死我呀!」她著惱的怒視有著一雙濃眉,和鷹隼般銳利的狹長鳳眼,笑得像狐狸的男人。
「嚇著你了嗎?」晏南挺直身軀,高大的身影頗具威脅感的罩向織雲。
她有些驚慌的眨了眨扇子般的睫毛,隨即告訴自己毋需害怕,盡避被他熱力逼人的眼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可這人是她熟透的討厭男,根本沒必要怕。
「不管是誰,慌慌亂亂的看到這麼大個人杵在這里,都會嚇一跳。」她故意用不屑的語氣掩飾心慌。「你在這里做什麼?該不是故意躲在這里嚇我吧?」
「我是來找你沒錯,可是無意嚇你。」他意態優閑的回答。
「找我?」饒是織雲再天真無邪,也知道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的不恰當,眯起眼戒備的瞪視他。「你怎麼知道我在這里?有什麼話不能到外頭說嗎?」
「先回答你第一個問題。」他雙手抱胸,笑嘻嘻的說。「我早在茗琴堂外布了眼線,表姨母一宣布大家到園里賞花,我便在花園一角等你了。看到你羞人答答的對著一名丫鬟說悄悄話,接著她帶你來這里,我也跟了過來。我納悶你們來此的原因,追問丫鬟才知你是尿急。」
「你怎麼可以!」她羞得無地自容,氣急敗壞的嚷叫起來,鼓起的兩頰漲得通紅。
「你跟蹤人家,還探人隱私,太過分了!」
晏南輕挑眉峰,飽滿的嘴唇毫不在意的往上揚。
「你也不能怪我好奇呀。我原本以為你是要她帶你來跟亨泰私會,可是亨泰明明還在茗琴堂和你表姊琴蕭合奏。」
天呀,地呀,寧可讓她死了,也別讓她再听一句這棍球說的渾話了!織雲氣得全身冒火,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的話,晏南早被她眼中媲美雷公、電母威力的怒光劈了。
「你豬呀!腦子里盡裝那些亂七八糟的,就不能往正常方面想呀!」
面對她的怒氣,晏南只聳了聳肩,語氣平和的回答,「我承認我是想歪了,可是在如來禪寺時,你沖著亨泰笑得那麼甜,我當然會把事情想岔。」
「我哪有?」她皺眉道。
「喝,你現在倒撇得一干二淨,我可記得清清楚楚。對著我,你就擺出母夜叉臉,對著他,你就笑得像花痴。」
「討厭男,我鄭重警告你不要含血噴人,把這種深具侮辱意味的句子往我身上栽!」
「你否認有對他笑?」他嘴角微朝兩邊扯開一抹冷冽的笑意,炯炯的目光像兩把小劍似的射進她眼中,刺得她睫羽頻眨。
織雲對他像逮到妻子紅杏出牆的丈夫般逼問她的態度,感到既困惑又生氣。這家伙以為他是誰呀?
「就算我對他笑,也是禮貌上的。」
「為什麼你對我不能禮貌上的笑一笑?」
面對他夾雜著委屈和懊惱的質問,織雲也有氣。「也不想想自己對我的態度!人家對我笑,我當然要回笑一下,你又不對我笑,難道要我像花痴一樣沖著你直笑呀!」
「你是因為……」
「孔夫子說︰以直報怨。意思就是你對我不好,我也不要對你好。現在講清楚了,快點讓開,我要去找我娘啦!」她不耐煩的命令道,想繞過擋住出路的晏南。
「我怎會對你不好?是你不給我機會對你好。」他苦笑著,不願讓開。
他哀怨的語調著實讓她心肝連抽了好幾下,心也跟著酸楚了起來。可是少女的矜持又讓她沒辦法軟下語氣安慰他。
「你剛才不是問我有什麼話不能到外頭說嗎?我都還沒說呢,你卻又急著走,你教我……」
天呀,地呀,織雲只覺得胸口小鹿亂撞,腦子里亂成一團。他到底想說什麼呀?想要她教他做什麼?她的心慌成掉滿地的絲線,一時間找不到線頭好整理起。
「你……不是問我……那個笑不笑的事嗎?我也……說了呀!」她艱難的從干澀的喉腔擠出話來。
快回答是呀,但怎麼心里又希望他回答不是?織雲只覺得體內有好多只蝴蝶在拍翅,飛呀飛的,逗得心頭的小鹿再度胡亂的追著跑。
「那是順口提起的。其實我最想說的是……」
他又停了下來,把織雲的心情攪得像被風掃落紛紛飄墜下地的粉紅色桃花瓣。她拿起掃把想掃,可是面對滿地的花朵,卻有種想掃又舍不得掃、也無從掃的心痛和茫然。
快說呀,快說。但她希望他說什麼呢?想起了綠兒說陶晏南喜歡她的事,心兒跳得更急,慌亂的忙把頭低下,眼光正巧落在他錦袍下露出的一雙黑底鞋上。那樣式好眼熟,在哪瞧過呀?
仔細一看,發現那是去年年尾時,已出嫁的薏明突然拿了鞋樣,以高價委托她親手做的三雙鞋中的一雙。她原以為她是想送給夫婿,因為薏明的女紅一向不怎麼行,所以拜托她做。她因此特別花心思,在鞋面上以金線繡出線條簡單的圖案。沒想到這鞋沒到薏明夫婿的腳上,倒到了陶晏南腳上了。
織雲恍然大悟的輕呀了聲,胸口的悻跳聲更形急促。
想到他拐著彎要意明央她做鞋,現在還穿著她為他做的鞋,慌掉的少女芳心涌上一陣陣陌生的情潮,分不出心頭的那股火熱是甜,還是辣,令她頓時手足無措。
他打什麼主意呀?他他他……仿佛還嫌這雙鞋給她的驚嚇不夠,晏南突然伸手捉住她微顫的柔肩,把她嚇得猛地抬起頭瞪他,兩只深幽幽的眸子就這樣闖進她沒有防備的芳心中。
「我十八歲那年,就決定娶你為妻了!」
他低啞的聲調如五雷轟頂般震得她耳朵發聵,頻眨的睫羽慌得像被老鷹追趕得逃無生路的小鳥的翅膀般胡亂揮舞著。
她沒听錯吧?他真的說……盡避早從家人那里約略知道陶家有意迎她入門,可是對織雲而言,這事仍像隔層霧般不真切。現在親耳听到陶晏南這麼說,一股再難逃避的真實攫緊了她的心。
她當然不是開心,可是為什麼心兒像長了翅膀似的仿佛要飛上雲端?一陣蜂蜜般的頭頂淋下,全身酥軟無力?
「雖然你一直跟我作對,可是我下定的決心是不會改的。」
霸道的語氣令織雲覺得有點刺耳,她跟他作對?他下定的決心不會改?這家伙以為他是誰呀?
正想反駁幾句,張開的菱唇卻被他濃眉緊蹙下那雙冷峻而熱烈的眸子嚇得趕緊合起。
那握住她仿佛一捏即碎的瘦弱肩膀的大掌看起來頗具威脅性,還有他朝她俯卜的臉,那拂在她臉上的熱氣也令她不敢吭聲。
「你是我的人,我六年前就預定的妻子,沒道理在守護六年後拱手讓人!所以你最好承認,那天的琴不是你彈的!」
耙情晏南已經曉得茗琴堂里的事了。織雲以手傷馮借口而逃掉當場出丑的命運。雖說玉徽現場哀琴已足以證明當日的琴聲是她所演奏的,可是以亨泰的固執,除非織雲親口承認,他是不可能輕易相信。
要知道他先入為主的認定織雲是撫琴人,並為她的美貌而傾心,現在任何人告訴他令他心動的人兒壓根兒琴技不佳,他當然沒辦法立刻接受。為了讓亨泰徹底對織雲死心,晏南非得要她親口承認自己不會彈琴,要不然他就有了個最具威脅的情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