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過他臉龐的除了水滴,還有冷汗。
他一雙深眸鎖著雙手捧杯子喝茶的她,回想前一刻,他膽顫心驚的恐怖感,前所未有。
即使現在看見她安然無事,他仍心有余悸,內心狂顫。
當他倉惶從泳池里將她救起時,他看似冷靜為她急救,其實一顆心慌亂無措。
對他而言簡單至極的急救步驟,卻在他腦中亂成一團,他拼命集中精神,才不至于弄錯。
觸踫她冰涼的唇瓣,看見她毫無血色的臉容,他害怕莫名,很自責的想,都是他誤以為她跟Mariabella玩水,還好及時發現,才沒有險些釀成意外。
倘若,他再晚個幾秒鐘才發覺……他不敢想像那後果。
她只不過是他寶貝的保姆,他因她溺水的驚恐情緒,令他難以理解,竟還將她抱回他房間,讓她躺上沒有其他女人躺過的床。
黃如舒捧著茶杯,小口小口啜飲,一雙手抖個不停,顫抖的情緒除了難以克制的落水驚恐,更因站立旁邊緊盯著她的男人。
她因一時恐懼嚇昏,清醒的剎那,感覺冰涼唇瓣有一種奇怪觸感,張開眼,才驚覺他為她做了人工呼吸。
在泳池畔清醒之後,她思緒茫然紊亂,現在回想,記起一路上被他緊緊摟抱,帶進他的臥房,她內心在溺水驚恐之余,更有股不明的炙熱騷動。
他有力的懷抱,焦慮的神情,過度的關懷,都教她不由得胡思亂想起來。
「你不會游泳,為什麼沒掙扎求救?」耐著性子,等她終于喝完手中熱茶,雙肩不再厲害顫抖,歐帝斯這才開口質問。
因為她落水後,完全沒喊叫、沒掙扎,他才會誤以為她是和之後跳下的寶貝一起玩水,差點錯過搶救時機。
「我……我我我……」身體雖不再強烈顫抖,但一開口,她牙齒仍舊在打顫。
「我……我不知道……原本……原本要喊叫……可是,腦中突然浮現……小時候爸爸溺斃的畫面……我身體突然僵硬……動彈不行,連聲音也發不出來……」回想那情景,以為自己就要溺斃,恐懼瞬間又爬滿全身,教她顫抖起來,眼眶紅潤。
「沒事了。」一雙臂膀,突地將她圈住,濕潤的聲音安撫道。
她怔愕地抬眸,濕濡的眼眶,望著坐在床沿伸手摟抱她的男人。
心,狂跳不已。
歐帝斯意外自己的舉動,只是一听到她提及父親溺斃的驚恐,見她再次渾身顫抖,他不禁心口揪扯,待他意識到,他已張臂將她摟進懷里安撫。
「我……我沒想像中樂觀豁達,我其實……其實很怕的……」她一陣哽咽,忍不住潸然落淚。
他赤果的上身雖有些濕,但他的懷抱有種溫熱,令她內心虛弱地想偎靠,想放聲大哭。
「沒事了。」他輕拍她的背,低喃道。
她抽抽噎噎的啜泣聲,嬌小的身軀顫抖著,令他心疼不舍。
這異常情緒,讓他再度難以費解,此刻的她不是Mariabella保姆,不是他聘雇的佣人,而是需要被保護的柔弱女人。
他仍無法定義對她的想法,想感受到這個看似平凡無奇的女人,已經步入他的生活,侵入他的生命中。
***
「Marry怎麼了?」晚餐時刻,心緒已從落水意外恢復平靜的黃如舒,望著餐桌前坐在她對面的狗兒,感到困惑。
Mariabella照例坐在餐椅上,但一顆頭低垂看著餐盤食物,神情很沮喪。
「我罰它禁食。」歐帝斯攤開餐巾,鋪在膝上,準備用餐。
「嗄?禁食?」她愣了下,邊對為她送餐的佣人道聲謝。
「你會落水,是小小姐的過錯,少爺命令小小姐禁食一餐反省,以示懲罰。」
老管家解釋。這可是歐帝斯對寶貝很嚴厲的懲處。
听到下午的泳池意外,讓已休息數日的老管家決定今晚恢復工作,但歐帝斯卻交代其他人服侍他用餐,只讓Brock一起坐下來進餐。
「禁食,反省?」黃如舒听了,不禁好笑。「她懂得反省是什麼嗎?」
看著一副垂頭喪氣的狗兒,她有些不忍,明明完全沒怪罪它,卻害它受罪了。
「懂。」歐帝斯拿起刀刃,沒發出Eat指令,逕自吃食起來,而Mariabella完全不敢動眼前美味可口的肉塊。
「Marry這樣很可憐。那只是意外,我沒怪她啦。」而且還故意把食物擺在它眼前,讓它只能看、不能吃,這也不太殘忍了。于是對狗兒柔聲道︰「Marry。」
Mariabella略抬頭看她,眼神很哀怨,再偷看一眼旁邊的主人。
「No。」歐帝斯冷硬道,故意不跟寶貝視線相對。
它再度垂低頭,一動不動,尾巴垂落在地。
黃如舒見這情景,噗哧一笑。「Marry好可愛!傍Marry吃飯啦,好不好?」
沒想到它這麼听歐帝斯的話,一個字、一個眼神,它就乖乖就範,唯命是從,而她總要吆喝半天,它才選擇性服從。
「做錯事,要接受處罰,這是少爺的紀律。」Brock憋著笑意,沉聲解釋。
溺愛寶貝的少爺,還是頭一遭罰Mariabella,且先前已在餐廳外對它嚴厲訓斥一番,亦令他不免訝異少爺對黃如舒的看重與在乎。
隱約察覺少爺細微的改變,令他內心感到寬慰。
以前用餐時刻,偌大的餐廳一片靜謐,現在因她的發問,他不自覺代答,而少爺沒表示不悅,任她繼續交談下去,還會給予回應。
「Marry在吞口水了,給它吃一點嘛!」黃如舒笑眯眯,再次為狗說情。「要不,罰它少吃就好了。」
「不行。」歐帝斯故意繃著臉。「你不要干涉我對Mariabella的教育。」
既然前一刻已嚴厲告誡寶貝今晚對著餐盤反省不準吃飯,他就不能因她求情而心軟讓步。
「不能吃飯,可以吃餅干嗎?」她往褲袋掏了掏。
「所謂禁食,是除了喝水,什麼都不能吃。」他沉聲說明,阻止她想偷喂零食的行為。
「那……可以喝牛女乃嗎?」她試圖鑽法律漏洞。
「你不要給我挑語病。」眉頭一挑,他執法嚴格。
見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為小事起爭論,讓一旁觀望的Brock終于忍不住,呵呵笑出來。「你們兩人好像Mariabella的父母親,一個扮黑臉,一個扮白臉,擔任不同的教育角色。」
黃如舒聞言,看向歐帝斯,他正巧抬眸與她對望一眼,對于Brock的玩笑話臉上沒什麼反應。
而她卻覺雙頰微熱,有些尷尬地移開視線。
想起下午他救她的情景,她靠在他胸膛哭泣,事後她對自己一時情緒失控感到困窘,他卻若無其事,大方把床借給她要她好好休息,便離開臥房。
躺在他床上,她眼眶紅腫,雙頰熱燙,他難得的溫柔令她的心鼓噪,原以為會興奮得睡不著,後來竟倦累得輕易入眠,直到晚餐時刻佣人來叫喚她起床。
進到餐廳看見他穿著銀灰襯衫、黑長褲,一如往常的俊逸優雅,她莫名臉熱心悸,才用狗兒當開場話題。
她這才驚覺,自己似乎已在不知不覺中喜歡上他了。
並非單單因他救命之恩,也非迷戀他俊帥的外表,以他高傲的性格、龜毛挑剔的個性,她不該喜歡上這種人才對。
務實的她連偶像明星都沒崇拜過,她無法確定自己為什麼喜歡他?只知道現在一見到他,內心的緊張感跟心跳異常,在在顯示她的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