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逸出一聲輕渭,安慰自已好男不跟女斗,何況我本來就不是口舌便給的人,再說下去,只有自取其辱。
「喂,你怎麼不說話?生氣了嗎?」她輕松的變換車道,很快超過一輛車,語氣嬌嗔的問我。
不想讓她以為我是那種愛生氣的小氣鬼,我當然只有選擇回答。反正她已經知道我姓李,索性將名字也奉送,說不定可以順便問到她的芳名。
「我叫李嘉元,小姐貴姓芳名?」
「你當我們在演黃梅調呀?」她不賣帳的取笑我。
或許是我鐵青的臉色使她識相了些,她的語氣不再充滿嘲諷。「你可以跟我外公一樣喊我淘氣。」
「淘氣?」我沒把握的重復。
這小姐在耍我嗎?哪有人叫這個名字?還說要我跟她外公一樣喊她淘氣,這表示她認為我跟她外公一樣……老?
「你這人挺愛胡思亂想的。」彷彿察覺到我的想法,她搖頭又嘆氣。讓我不禁心虛得漲紅臉。
「我從小淘氣的事做多了,所以外公便不喊我名字,只管叫我淘氣。人家是拿你當一家人,才讓你跟著外公喊,要不然呀……哼哼,你以為我會讓外人這樣喊我嗎?」
一股甜蜜溫郁的熱流且沖入我心房,原來她把我當成自己人。我忍不住眉開眼笑了起來。
「剛才還板著臉,現在又笑了起來。唉,人家說女人是楮時多雲偶陣雨,我看你比女人還善變。」她唱歌似的吟唱起來,把我損得哭笑不得。
丙然是個小淘氣,她外公給她取這個諱名,還真是名實相副呢!
我決定不跟這個心性還像孩子似的小女人耍嘴皮子,直接切入重點,「淘氣,你到底開我的車要上哪?」
「先兜兜風羅。」那雙會勾人的眼睜,又朝我看來。習慣了她眼里的頑皮,和隨時都會射出來的嘲弄,不表示我也能習慣她靈動眼眸里的活色生香。
正當我為她失神時,她話鋒一轉,又露出喜歡譏諷人的本性。
「呵呵,之前不知道是哪個鬼長于短嘆的,害得我腳一滑,差點滾下樹來。幸好我眼明手快,抓住樹枝……」她不斷斜倪向我的眼神,分明是在暗示那個鬼是我。
莫名的心虛使我雙頰灼熱了起來。
沒想到我在露台上一時的情緒失控,竟被淘氣听見。好丟臉!
「失戀了?」她挑挑眉,一副經驗老道的口吻。「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
我不曉得該怎麼回答,索性將眼光投向窗外,假裝在觀賞風景。
「你該不會是那種『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的男人吧?」她吃吃笑著。我听出她話里可沒半分敬意或是同情,有的只是再明顯不過的譏刺。
這小女人太喜歡奚落人了,真是不好的習慣。
「你干嘛好好的路不走,偏要爬樹呢?難道你是小偷?」我警覺的轉向她。
「哼,這時候才擔心,你不覺得多余嗎?」她沒好氣的瞪我。「對啦,我不但是小偷,還要偷你的車、你的人,還有你的心!」
我一听便知道她在說氣話,一方面對自己居然指稱她是小偷而感到歉意,一方面又為她說要偷我的人、我的心,而被她攪得一顆心浮動起來。
我趕緊控制住思緒。
說真的,淘氣盡避嘴巴壞,但她的舉手投足自有一股無與倫比的嬌貴氣質。眉眼間的端正,更顯示她有陽光般正面積極的性格,我怎會誤會她是小偷?
「對不起。」知道自已錯了,我趕緊道歉。「我說話不經大腦,你當然不是小偷。」
「哼,說我要偷你的車、你的人、你的心,你就怕了,所以說好听話了是不是?」她仍是氣呼呼的。
「我是真心道歉,不是因為你要偷……呃……」我一時語塞,不曉得該怎麼接下去。難道要我回答我很高興地要偷我的人、我的心嗎?如果她真這麼做,那我的車當然也奉送。
「哼,你想得美!」她一副偏不如我願的趾高氣揚。「多少臭男人想要我偷他們的……呃,反正我才不屑偷呢!」
我模模鼻子,說要偷的人是她,說不偷的人也是她。這妮子喜怒無常,還拐彎抹角罵我是臭男人。我下意識的嗅了嗅自已,下班後沒空回家洗澡換衣,身上的味道是不是其的有點臭呢?
正狐疑時,淘氣忽地發出噗哧笑聲,那雙靈動的黑眸從後視鏡反射向我。我看到她眼里的調侃,臉頰灼熱了起來。
「沒看過像你這樣動不動就臉紅的男生。」她低聲道。
無法從她的語氣中听出這話是褒是貶,我索性裝做沒听見,望向車窗外呼嘯而過的夜景。
淘氣的車速雖然很快,但很穩。我暗忖這趟飛車之旅,交通單位會開幾張罰單給我。天知道,從小到大,我連一次闖紅燈的經驗都沒有。淘氣的飛車,可能會把我辛苦維持的好榮譽給破壞殆盡。
我再度開口,「我們要去哪里?」
「帶你去個好玩的地方。」她神秘兮兮的說。
我發現她好像把車開上山了。當車行隨蜿蜒的道路左扭右擺時,夜色下,濃綠近似墨色的山林朝我逼來,模糊的輪廓猶如怪獸般張牙舞爪,我的一顆心跟著提到喉嚨,情緒略顯焦慮。
我知道自己很可笑。或許如淘氣說的,我是大男人主義,才會認為坐女人開的車不安全,但就算開車的人換成男性,我的疑慮同樣會存在。
在黑暗、陡峭的山路上行進本來就很危險,加上開車的人又不具令人信任的特質,一種生命操之于別人手中的恐懼很自然會產生。
然而我並沒有要淘氣停下車的打算,或許是對面車道上陸續有車駛過,光的匯聚安撫了我的恐懼;也有可能是我認為不管發生任何事,只要能和淘氣一起經歷,苦也會變成甜。
後項推論,嚇了我一跳。我不明白怎麼會冒出這種想法,卻按捺不住一股甜蜜往上升。
突然,我不在乎她要帶我去哪了,一種願意跟隨她到天涯海角的意念在我胸腔鼓懆。
但很快我浪漫的想法就遭破滅。淘氣無意帶我到天涯海角,車子行駛的這條路叫仰德大道。我曾經和琍嬛走過,不過是白天,換成黑夜我便認不太出來,直到腦子自動將進入視線里的景物和記憶比對,我才發現淘氣將車開到陽明山了。
接下來的路徑顯然超出我的認知範圍,淘氣的駕車技術相當高桿,在山路上左彎右拐的,宛如識途老馬般一點都不怕迷路。
不久之後,我注意到道路兩旁零零落落停了機車和汽車,納悶這附近是不是有什麼景點還是餐廳之類的,吸引這麼多人來。
淘氣又開了一會兒,在路邊找了個空位,將車停下來。
「我們到這里做什麼?」我一頭霧水的問。
「等會兒就知道。」她笑咪咪的對我說。將車鑰匙抽出、交到我手上,背著運動背包便下車。
我趕緊跟過去。
淘氣帶我來到一處平台,我往下一望,只見燈火璀璨,比天上的星子還要耀眼,不禁恍然大悟。原來她帶我來看夜景。
微涼的夜風輕拂著我的臉,夏夜的暑氣經高度遞減,成了宜人的涼爽。周圍的山色在夜幕籠罩下,如墨汁般濃黑。隔著淡淡霧氣我窺探著山下的世界,縹縹緲緲間,令我有天上人間的感慨。
如果真有神明的話,從天上望著下界,是否就像我此刻的感覺?
正想和淘氣分享,卻看見她不知什麼時候拿出一具小巧的銀色望遠鏡,放在眼楮上朝……
咦,這不是山下的方向,也不是朝上望向星空,而是呈現一片墨色的對面樹叢。那附近還停了幾輛車,每輛車相隔的距離有好幾公尺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