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等一下。」春天可不想她卑躬屈膝道歉了半天,卻功虧一簣,連忙叫住他。
志燁在門口停住腳步,側身向她,揚眉詢問。
他這模樣,十足十的混跡天涯的浪蕩子味道。春天偷偷收藏住這份感覺,打算寫作時用上。
「干嘛?」他雙手交叉胸前,沒耐性地問。
「我……我剛才跟你道過歉了,昨晚的事你不會再計較了吧?」
被人形容成蔥,這口氣想吞下去還真難咽。可他凌志燁不是跟女人斤斤計較的男人,犯不著為這種事,落了個沒紳士風範、沒俠義精神、壞男才跟女斗的罵名吧?
「我沒那麼沒風度。」他冷淡地撂下話來,不再回頭地關上門進房。春天瞪著他的房門,心里嘀咕著︰這還不算沒風度嗎?一點都不尊重女性的沙豬!怎樣也該看她進房後他再進去吧!
早飯時,雪芬興致勃勃地告訴她,要帶她去觀光。
春天不是第一次來知本,對于花東一帶的觀光景點曾去過一回,但不排斥再次造訪。
志燁沒有隨行,安排一名孔武有力的保安人員和郝管家護駕。有著勝利女神標志的勞斯萊斯,換成較不引人注目、具有實用價值的路華五門雪越野休旅車,司機吉魯特是個五官深刻的山地族帥哥,沿途為她們解說風景。
春天之前讀過台東簡介,知道台東舊稱「寶桑」,後稱「卑南」,位于台灣東南部。東瀕太平洋,北接花蓮,西南與高雄縣及屏東縣接壤。她對早先便去過的風景名勝興趣不大,只是客隨主便,依照雪芬的興致去參觀。
沿著花東公路游玩,將東海岸的風景區盡收入眼簾。還在花蓮的知名飯店住了兩夜。到秀姑巒溪泛舟,游太魯閣國家公園,一路有郝管家打點,大伙兒吃好睡好,樂不思蜀。
回到台東,除了森林游樂區外,又去造訪山地村落,春天走的兩條腿都快斷了,好在浴室里的溫泉按摩浴池滿管用的,治好了一天的疲累。
到知本的第二個星期,雪芬安排出海賞鯨豚,這次凌志燁跟了過來。車子沿著台東壯麗的海岸線前進,來到以柴魚聞名的成功漁港。
皮膚黝黑、身材壯碩的三十幾歲男子在港口迎接他們。
「陳叔叔是爸爸雇請的船長。這次他把船從基隆開到這里。」雪芬為春天介紹。
「陳船長。」春天這麼稱呼他,男子笑開一口白牙,雖然不屬于英俊瀟灑那類型,不過堅毅的面容有著獨特的男性魅力,樸實的笑容讓人覺得可親。
他帶他們來到港口,遠遠可以看到一艘迥異于漁船的華麗游艇停泊。春天登上船後,更覺得這艘游艇輕巧美麗,兩只眼楮忙著捕捉。
「這艘船就叫春天,剛好和春天小姐同名。」陳船長豪邁的聲音隨著海風飄進她耳里。
春天顯得訝異,眼光尋向雪芬求證。後者的臉色似乎僵了一下,隨即綻出無邪的笑容頷首。
「姊夫還真奇怪。」倒是眉頭微蹙的凌志燁撂下這句令春天無法理解的話,想向他進一步探詢,他卻搭著陳船長的肩膀兩人走到一旁說話。
解開船纜,游艇很快出發。春天從船艙的窗口眺望一望無際的海景,天空蔚藍晴朗,飛散著雲朵,潮濕的海風從窗口拂向她,吹的她頭發飛揚,咸咸的味道隨著呼吸彌漫鼻端。
她喜歡乘船。不會游泳卻喜歡船上隨波浮沉的感覺,怪不得盼男會說她奇怪。
提到「奇怪」兩字,凌志燁說他姊夫奇怪,是指將船名取為「春天」嗎?如果只是恰巧和她同名,志燁的姊夫有何奇怪的?
春天想不明白。如果要論奇說怪,從雪芬邀她來知本度假一個月,到遇到凌志燁時她所產生的怪異感覺,這一切不都是十分奇怪嗎?
她就像夢游仙境的愛麗絲,陷入一個她所不熟悉的浮華世界。無論是五星級飯店里的豪華裝潢,出手闊綽、行事大方卻又天真無邪的羅雪芬,還是每次遇上她不是以嘲弄的眼光偵探她、便是擺著一張臭臉相對的凌志燁,都讓她有模不著頭緒的感覺。
尤其是雪芬,待她像是很熱情,卻給她有明顯保持距離的感覺。
「春天,這個給你。」雪芬遞來一具望遠鏡,笑容甜美地道。
從那對耀眼的似陽光燦爛的眼眸里,窺不出一絲陰謀詭計,有的只是溫暖和善意。春天不由罵自己胡思亂想,這大概是小說作家的怪毛病,總愛把簡單的想成復雜。黛安娜車禍身亡,她就一直認為是樁謀殺案,還有不少同行朋友跟她有同樣看法哩。
「你還準備了望遠鏡?」春天回她一笑。
「對呀。我們是來賞鯨豚的。」
「未必可以看得到吧。我听說十次出海,都不一定能看到一兩次哩。」
「這倒是真的。所以我準備了望遠鏡,可以看得更遠,說不定就遇上了。」
「嗯。」春天拿起望遠鏡調整焦距和倍數,遠方的景物變得清晰,仿佛近在眼前。
「我看到海鳥。」
「我也看到了。要駛到外海,才有可能看到鯨豚。」雪芬將望遠鏡放下,若有所思的看著春天。
「什麼事?」發現她的注視,春天也放下望遠鏡,將目光轉向她。
「沒什麼。」雪芬淡淡一笑。「我只是覺得你很奇特。我得費盡心思去討好人,才讓人喜歡,你卻什麼事都不必做,就令人喜歡了。」
「為什麼這麼說?」春天誠摯的看進她眼里。「你冰雪美麗,任何人看到你,都會喜歡你。至于我……」她聳聳肩,「生著一張大眾臉,平淡無奇。若說被人喜歡,大概是我的長相還算滿可親的……」
「是嗎?」雪兒眼里有著深探的寂寞。「我總覺得他們都站的遠遠地看我,除了最親愛的家人外,大家好像都不想親近我。」
「不是這樣。」春天傷腦筋地抓抓頭。以往通情時,雪芬總是活潑開朗,從未泄漏低落的情緒。「其實是你太美麗了,就像公主般尊貴,使他們自慚形穢,只敢遠觀而不敢褻玩。你對自己應該有信心。」
「可是我不想顯得這麼高高在上,被孤立在人群之外。」
「你只需要放段,讓大家知道你的平易近人,他們就會主動想親近你。」
「對呀,所以我得費盡心思討好人,你卻什麼都不必做……」她的語氣有些妒意。
「你是在嫉妒我嗎?」春天覺得好笑,伸手捉住雪芬的肩,讓她面對她。「雪兒,看看我,再看看你自己。你的美貌是絕大多數女人渴望擁有的,任何人看你一眼,便不自覺會受你吸引,進而贊嘆你、膜拜你。雪兒,你是美麗的;而我則是平凡。美麗造成人們對你的仰慕,像珍視特殊的寶貝,含在口里怕化了,捧在掌心又怕失手弄碎;但像我這種長像,跟一般大眾沒有距離,他們不會當我是寶貝,而是可以隨意親近的。雪兒,這道理你明白嗎?」
「我只知道無論我如何努力,卻沒有真心相待的朋友。我的世界除了愛我的親人,及爹地、管家伯伯外,沒有其他朋友;而你,只要笑一笑,大家就搶著當你朋友。這幾天帶我們到處玩的吉魯特,保全人員桑先生,他們都喜歡你,跟你有說有笑,甚至連郝管家、小舅舅也喜歡你。還有你去慢跑,結識的一些老太大、老伯伯……」
「雪兒……」春天憐惜她臉上的孤寂,溫柔地摟她入懷,在她耳畔安慰。「我已經解釋過了,就算我的人緣好,也是因為他們覺得我跟他們的地位沒有差距。何況,不是如你說的,每個人都喜歡我;像你的小舅舅啦,對我陰陽怪氣的,我一點都不認為他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