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兒不能吹風的。承祀啊,你別摟著珊兒站在門口,快扶她到廳里坐著。」大驚小敝的嬌聲呼喝,阻止了承祀進一步的探究。
他責怪自己怎會如此粗心大意,疏忽了他趙「賢弟」的病軀。
攙扶嬌弱的人兒在椅子上坐下,端視那恢復血紅的容顏,半羞半喜的嬌柔,看得他心蕩神馳。
兩個年輕人旁若無人的痴痴相望,全落在玉芝眼里,令她不禁莞爾。依她所見,君承祀的一顆心分明已系在珊兒身上;盡避他並不確定珊兒是女兒身,但所謂異性相吸,這種自然本能教人難以抗拒。理智上,或許還搞得迷迷糊糊,兩顆心卻是再清楚不過了。
很不想破壞眼前的氣氛,可放任一名年輕男子緊握著女兒的手,含情脈脈的凝視著,總不是為娘之道吧。不得已,她只好做棒打鴛鴦的棒子了。
「嗯……咳!」特意清喉嚨的嗓音,果然讓這對小情人匆匆分開。
承祀心虛地看向玉芝,俊臉漲紅。
希望趙伯母不會覺得他的舉動怪異,他剛才是一時失態,才會失神地盯著趙「山」看。
為了掩飾心里的罪惡感,承祀忙道︰「賢弟的臉色似乎好了些。」
「是。早上吃過藥後,已不打緊了。」趙珊嬌羞地低垂著頭。
「到底是什麼毛病,讓賢弟——」
「不過是老毛病而已,大哥不必擔心。」
她的笑容有點勉強,隨著淡雅的柳眉顰蹙,血色再度自臉上褪去,承祀跟著心頭一緊。
「賢弟……」
「我……沒事……」強忍月復部的抽疼,和自脊骨竄起的冷顫,趙珊試著露出笑容。
「你的手好冷。」承祀將那兩只冰涼的小手握在手心溫暖,他好想緊抱住趙「山」,為他驅離所受的痛苦。
「是身體虛造成的,休養個幾天就沒事了。」趙珊何嘗不想靠近他,可是娘的一雙眼睜得賊大,正看得目不轉楮。
「賢弟真的沒事嗎?愚兄實在好擔心。」承祀愁容滿面。
「大哥難道不信任家父的醫術?」趙珊試著安慰他。「我這是老毛病了,只要休息個兩三天,又是生龍活虎。大哥到時候就知道了。」
「可是……」
「大哥這樣為我擔心,我會不好意思。對了,昨天下了一場雨,會不會把我們辛勤工作的成果全毀了?」
「我等會兒就去看,賢弟不用為這種小事煩心,要靜心休養知道嗎?」
「嗯,我會的。」趙珊朝他甜甜一笑,那優美的唇形,緊緊吸引住承祀的眼光。
理智一點一點地渙散,承祀知道如果再待在這里,難保自己不會做出更失常的舉動。強壓下繼續逗留下來、看顧趙「山」的,他迅速起身。
「賢弟好好休息,愚兄先走了。」
「大哥慢走。」她依依不舍的眸光,再次留住承祀的腳步。
最後他只能憑恃著自幼被訓練出的強烈意志,硬將眼光轉向趙「山」的母親。
「伯母,我告辭了。」
「我送你。」
「不用了,伯母。」
但玉芝仍快步起身,走到女兒身邊時,低頭耳語道︰「我看他挺喜歡你的。」不等趙珊反應,她就移到承祀身邊將他送出門去。
第八章
承祀心里想著對趙「山」的奇異感覺,那種焦灼的渴望是什麼時候在心里萌生的?
他一直知道自己喜歡趙「山」,從第一眼看到他,便被那雙英氣勃勃的朗目,和閃著淘氣笑容的丹紅朱唇所吸引。除此之外,趙「山」充滿智慧的言語亦是十分吸引他。兩人間的交往可說是十分自然的,但這份自然為何令他如此困擾?
對趙「山」日益增加的好感,好像從一開始,就不像肝膽相照的純男性友誼。盡避趙「山」救過他,但趙「山」嬌柔的外表,總令他下意識地想保護他、照顧他。
他仰望他的模樣是那麼令他心旌動搖,那雙漆亮眼瞳里深蘊的溫暖情感,奇異地驅走了心里所有陰暗的情緒,一顆孤獨的心因他而敞開,依賴他的開朗光明,照亮、煨暖他冰封的心。
然而隨著那層冰融化,他向來孤傲、不需人陪伴的心也跟著脆弱起來。就像被冰雪覆住的種子,在春暖花開時節有機會冒出地面時,對光和熱產生的渴望,使他毫無節制地享受來自趙「山」的無限關懷。被慣壞的結果,是他一日也少不了趙「山」的陪伴,終于心一步一步地淪陷,以至于無法自拔。
他警告過自己了,一開始就嚴正地告訴自己,這份友誼是如兄如弟的手足情誼。盡避心底再渴望擁有趙「山」,他都不該讓那份感覺越過線,他一直做得很好,不是嗎?
可剛才為何失常了?
是因為擔心趙「山」,還是他病弱的模樣徹底擊垮了他理智的防線,才會讓壓抑下的情感出軌?
如利刃般的罪惡感割著他的心,承祀淒慘地責備自己。他怎麼可以在趙「賢弟」最脆弱時,想佔他便宜?若不是趙伯母在場,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胡涂事。
即使已離趙家那麼遠了,發自趙「山」身體的奇異香味仍困擾著他的嗅覺,更別提他美麗的倩影始終盤踞在腦中,沒一刻消失。
他真的太不該了。更不該的是,盡避知道這是不對的,他還是沉溺下去,難以自拔。
理智告訴他最好一走了之,不要再見趙「山」;情感上卻拒絕這樣的想法,因為只要離開趙「山」這個意念進入腦中,他的心就疼得四分五裂、碎成片片。何況趙「賢弟」對他情真意切,他怎麼可以辜負他的一片情意?
噢,他又想到哪里去了?趙「山」對他的感情,不過是純真的友誼罷了,不像他那種非分之想。
哀嘆一聲,承祀垂頭喪氣地走在一排山楠樹的陰影下。他答應趙「山」要去湖邊巡視,昨天的一場雨是否有破壞好不容易建好的地基?只有寄心思于工作上,才可以阻止他繼續胡思亂想。
他一定要記住,趙「山」是他的兄弟,他的朋友,他心之向往……呃,最後一項得刪掉,定然是太久沒跟女人——況麗和況嫂不算——相處,才會對趙「山」產生愛慕之情……
這個想法令承祀腳步一個踉蹌,差點跌倒。原來那種渴望擁有某個人、血脈燃燒的灼熱感覺是愛慕!記憶中,他有對女人產生這種感情嗎?為何成年後第一次動情的對象竟是個可愛的少年!
承祀欲哭無淚,胸臆間興起一種莫名的疼,覺得好空虛。
自艾自憐間,突然感受到一股強烈的氣勢向他包圍而來。他詫異地看向前方,十步距離外的路中間,站立了一道淵?NB628?峙的挺拔身影,那狂濤巨浪般涌來的氣勢,便是發自他身上。
承祀的眼光對上男人深如大海、充滿智慧的眼楮。修長的眉宇下有一雙美麗的鳳眼,眸光清澈內斂,氣度雍容、閑適,令人油然升起孺慕之思。承祀朝他拱手為禮,垂手路旁,望著男子朝他走來。
隨著兩人的距離接近,男子審視他的眼光漸趨銳利起來。
承祀覺得在對方犀利的目光凝視下,仿佛被人穿透靈魂,連最幽微、不能讓人知道的秘密也全落入對方眼中。他感到有些難堪,並真誠祈禱,可別連他對趙「山」的那份好感都被人窺知。
「我沒見過你。」醇厚溫柔的嗓音響起。
承祀抬眼看向對方,發現那張俊雅的容貌有著不屬于年輕男子的成熟風範,唇上留著短髭,更添迷人風采。
他無法分辨出對方的年齡,但鐵定是比他年長,氣勢上有著和父親相當的威嚴,令人不自禁地執起晚輩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