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謝進勛急著搭車回台中,她還有得纏呢。
穎嘉當時便在後悔之前答應春天在台北多留一天的決定,不然就可以和謝進勛一塊搭車回去了。可是春天後來都沒說什麼,在司機幫忙下,將她的行李放進後車廂里,沿途還體貼地要她閉起眼休息呢。
倒是她好奇地問她怎會讓司機開車來接她,穎嘉曉得春天向來不喜歡麻煩她老爸,對這點感到納悶。
「老頭子硬塞給我的。他剛好來台北開會,從我嬸嬸那里知道我來接機的事。我是想坐計程車太貴,坐中興號又太累,只好在嬸嬸的游說下,勉為其難接受了。」
哇,好大牌!
人家無條件把司機和名車借給她,還要看她大小姐的臉色?
什麼世界嘛!
穎嘉嗤笑一聲,沒再往下問,合起眼瞼養精蓄銳。本來以為逃過一劫,春天不會問起這件事,沒想到等她卸下行李,坐在沙發上休息,她會突然上演逼供這幕。
唉,這就是春天,總是趁人不備使出驚人之舉。
「天天,你在說什麼啊?」盼男一頭霧水,春天什麼時候說得一口台灣國語了?
「偶素在告訴你,那個男的就素這麼說話的。」
「啥?原來是個老伯伯啊。你剛才干嘛這麼曖昧?就算穎嘉扶了個老伯一塊出來,沒什麼大不了的嘛!我還以為穎嘉終于想通了,交了個帥哥回來。」「什麼老伯伯?人家長得像日劇的偶像明星。」
「日劇的偶像明星?」
「難以想像喔。我頭一次听到他開口,也覺得不可思議。當他和穎嘉從海關出來時,我眼楮一亮,雖然是對天龍地虎,但還稱得上郎才女貌。方面大耳的臉充盈著凜然正氣,可以演大俠;頎長的身高有一百八十公分以上,就像籃球國手一樣酷。但是等我听見他說話,心里暗叫我的媽,怎會這樣?這年頭還有人一口台灣國語……」
「怎麼沒有?陳雷不就是嗎?」穎嘉不滿地為謝進勛辯護起來。
「喔喔,不簡單哦。替他辯護起來,我看他們之間一定有奸情。」春天伸著食指在穎嘉面前晃了一下,和盼男交換了個曖昧眼神。
「天天,你不要說話這麼難听好不好?」她白了好友一眼。「什麼奸情?」
「那是春情羅?」春天笑嘻嘻地逗著她。
「別胡扯了。」她避開她的探視。
「不準瞄我。說好有艷遇要說給我听的,這會兒反悔了?」
「八字都沒一撇呢。」她懊惱地漲紅臉。
「沒一撇?」春天挑眉咕噥,「我看好幾撇了。」
「真的啊,天天?」盼男拉長耳朵傾听。
「都跟人家摟腰勾臂了,還能撇清嗎?穎嘉,沒想到你的手腳這麼快,十天就進展到這種地步。」
「天天,你別諷刺我了。」她沒好氣地說。
「我不是諷刺,我是替你高興。」頑皮的神情自春天臉上褪去,眼中充滿真誠的關懷。她傍著穎嘉身邊坐下,伸臂攬住她的肩,將頭抵住她。「我真的好開心。你終于敞開心,不讓自己陷于和封瀏凱那段沒結果的感情,願意接受另一個人了。雖然謝進勛那口台灣國語很教人爆笑,可是我感覺得出他的踏實,還有他對你的真心。你能給彼此一個機會,我真的為你高興。」
她略帶嗚咽的感性言詞,令穎嘉心虛地垂下眼睫。
「我以為……」
「以為我是那麼膚淺的人,會因為別人的台灣國語就瞧人不起嗎?」
她齜牙咧嘴地擠出一張凶惡臉孔,結果當然是不成功。春天有著一張異常古錐的女圭女圭臉,就算是生氣,也是賞心悅目極了。
「其實那口台灣國語還滿有笑果的。」她模著尖尖的下領,認真思索了起來。顯然正打算用在她的小說上。
穎嘉之前的感動,頓成啼笑皆非。
「你是因為人家的台灣國語,才想把他和穎嘉送作堆,讓他們制造更多笑果供你取材吧。」盼另一眼看出她的奸計。
「什麼話嘛!」奸計敗露的春天惱羞成怒地撇清。「他們已經進行到那種地步了還需要本姑娘插手嗎?」
「咦?你不是最喜歡做那種臨門一腳的事?」
「江盼男,你茶包我哦。」
「茶包?」穎嘉納悶。這是什麼意思?
「就是找麻煩嘛!」春天得意洋洋地解說起來。「這是我在報上新學到的詞匯trouble、trouble、trouble念快不就成了茶包、茶包、茶包了嗎?」
「新新人類的用語,明白吧?」盼男跟著補充。
「了了。」穎嘉會意。
「上道哦,連‘了了’都知道。」春天稱許。
這算什麼?「了了」根本就是她這種舊舊人類時期的用語。穎嘉微扯唇角想道。
「看來我不在時,你也沒閑著。還學到什麼有趣的?」她好整以暇地問。
存心分散春天的注意力,讓她忘了追究她和謝進勛的事。
「還有好多喔。」春天喜孜孜地賣弄起來。「譬如像IBM是internationalbigmouth的縮寫,即大嘴巴。還有BMW是bigmouthwoman,長舌婦的意思。最有趣的是,聰明是沖廁所第一名,天上的棺材叫天才,三好加一好是死好。天哪,那些小孩子是怎麼想出這些的?」她搖搖頭,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
穎嘉知道春天的讀者多半是青少女,有時候接到她們的來信,春天還會訥悶半天,不明白這些小女孩怎會有那麼多問題。
有一個,國一就有五次戀愛經驗,太離譜了吧?想春天活到了二八(二十八歲)佳人的年紀,戀愛經驗還掛上零,唯一一次單戀經驗是小學五年級時,喜歡前座的男生。上課時顧著盯人家,忘了听老師講課,害她月考成績從第二名掉到第七名。若不是那名男生罵髒話被她听見,她的初戀還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才結束。事後她對穎嘉說,當時真不知道自己是被什麼迷了心竅,居然會喜歡那麼沒品的人!
啊,這就是春天。覺醒就在一剎那。但最教穎嘉難以想像的是,一句髒話可以毀了一名少女的初戀!這年頭,哪個男生不會一、兩句髒話?就連女生都會講哩。
「喂,你故意要我分心的吧?」春天很快領悟到穎嘉的計謀,表情危險地眯起眼。「可不要以為本姑娘這麼容易打發,還是盡快將你的奸情……」見到穎嘉的臉黑了一半,她連忙見風轉舵,凶巴巴的語氣變得甜蜜蜜。「我是說把你浪漫的愛之旅分享給我們知道吧。」
「是啊,穎嘉,我已經拉長耳朵等待你了。快點把你戀愛的甜蜜,分享給我跟春天這兩個缺少愛情滋潤的老處女吧。」
「喂,盼男,有必要為了听故事,這麼貶抑自己嗎?」春天狐疑。
「你不可憐,那你別听好了。走,穎嘉,到我房里說給我听。」
「不要啦,我也很可憐,好不好?」她嘟唇抗議。
穎嘉被愛耍寶的兩人逗得沒辦法,只好將她和謝進勛從初識到相悅的經過說了一遍。
「這一切得從北京機場說起……」
邊听故事,邊為謝進勛的台灣國語笑岔氣的春天,在穎嘉說完大概經過後,跟著發問︰「你是說在北京的那段期間他都沒有采取任何行動,直到要離開北京的前一夜,才在團員的慫恿下接近你?」
「沒錯。」
穎嘉決定要將他看得她很幸福的眼光隱藏下來,做為自己的秘密。
那可是她芳心深處最美麗的夢,就連進勛本人都不知情,她不打算分享給任何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