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叫洪木,是蚩尤信任的屬臣之一,向來能模清主上的心意,儼然是蚩尤的傳聲筒。
洪木得到蚩尤的暗示,站起身面向鳳族席位發言,小小的眼楮透著抹機敏。他不懷好意的陰沉眼光令初月蹙了蹙眉,看出這人的不好應付,不由心生警惕。「傳聞中鳳族人乃仙人後裔,今夜一見,果然個個不凡。九黎族一直期待熊和鳳族結為同盟,芔先生也轉達了鳳族長帶領族人來訪的意願,可是……」
等到吊足了眾人的胃口,洪木狐鼠般尖銳高亢的嗓音才又鋪天蓋地的朝眾人的耳朵掩過來,丑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得人頭皮發麻。
「鳳族長卻讓我們久等不至。這點鳳族長做何解釋?」
他眼中的刺探,真是令人十分不舒服。
初月嘴角噙著自在的冷笑,微眯了眯眼,審視著說話的男人。
「可否先請教這位大臣是……」她眼中的疑問是很自然的,畢竟是初來乍到,對蚩尤宮廷里的人沒認識幾個。
苞洪木隔著三個席位的呼圖,熱心地起身介紹著。
「鳳族長,這位是大王座下的洪木大臣。」
「有勞呼圖頭目引見。」初月含笑向呼圖致謝,才轉向洪木。「洪木大臣是代表大王發問的嗎?」
洪木機警地看了蚩尤一眼,見他的王不置可否,狡獪地道︰「鳳族前來結盟,對敝方是件大事,鳳族長遲遲未至,多日前便引起敝方人員猜疑,大王自然會關心這件事。」
「我以為敝族的芔祭司已向貴方解釋過了。」初月訝異地眨眨眼,黑白分明的眼眸浮上狐疑,不悅地看向芔。
「族長,這事我向蚩尤大王稟明了。」芔適時表現出誠惶誠恐的驚懼之色配合她的演出。
「鳳族長,你別誤會。芔先生的確跟大王說了,這點我可以作證。」呼圖頗有義氣地聲援芔。
「呼圖頭目這麼說,我自然是相信。」如釋重負的寬慰閃漾在夜星般晶燦的眼瞳中,丹紅的朱唇綻出朵朵甜美清艷的笑容,如花的媚色有著勾人心魂的魔力。一時間,眾人的眼光都迷失了,個個屏住呼吸,怔怔地瞪視著這個淺淺一笑便有顛倒人心魂魅力的絕美少年。
正當眾人的魂靈在飄揚之際,又听到鳳族族長輕啟丹唇,以水漾般的音色柔柔訴說著,那一番委屈幾乎要絞痛在座者的心,眼中皆浮現出不平之色。
「難道芔祭司沒將事情的始末說明清楚,以至于王有所懷疑?」初月水瞳中仿佛要滴出淚來,令蚩尤的心猛地一抽。
閱人無數的他從未被迷惑過。可眼前的少年,卻激起想要珍視、憐愛,不忍創傷他脆弱心靈的感覺。
他的眼神是那樣無辜,懷著冤屈,蚩尤幾乎忍不住想出言安慰他,絕無任何懷疑他的意思。
「鳳族長,我們沒有這個意思。」洪木深感懊悔地道,對于自己居然質疑眼前娉婷嬌弱的人兒,感到罪孽深重。
這個鳳族長嬌柔得做個女子,怎麼可能耍出陰謀詭計來?
初月微抖著唇,清亮的眼楮望著蚩尤。
「不管王有沒有那個意思,初月都要將話講清楚。」她含悲忍屈的模樣更惹人嬌憐。
「一接到芔祭司的消息,初月即和鳳族大祭司商議好,前往貴境拜謁大王。初月和侍從未離開過鳳族領域,沿途仰賴曾隨侍芔祭司造訪九黎族的小兔領路。那幾日炎陽高照,初月自幼體弱,免不了行一段路便要停下來休息;就在我們在一座樹林里歇息時,突遇攻擊。舞陽隊長在這種情況下,只能以我的安全為主要考量,率領衛士護著我逃離,結果我們欲奉獻給王的珍貴禮物金教那批盜賊搶了。初月心里感到歉疚,無顏面對王,舞陽隊長擔心我們會再遇攻擊,加上和小兔分散,只好保護受傷的初月返回鳳族。直到小兔再度捎來芔祭司的消息,我們確認了九黎族的誠意,重新準備禮物,才會耽擱了許多日子。」
這番略帶哽咽的陳述讓眾人听了心有戚戚,連生性殘忍的蚩尤也為之動容。
「鳳族長,讓你受驚了。是本王的人沒適時迎接你們。」他難得地慈顏悅色起來。
「王,您別這麼說。」初月惶恐地道。「初月沒有怨王的意思,只想表明鳳族的誠意。」
「不過,在九黎族勢力範圍內,居然有人敢公然擄劫大王的貴賓,這事令人猜疑。」冰冷漠然的聲音跟著響起,蚩尤怒眉倒蹙,看向聲音方向。是哪個不要命的家伙,敢這樣說話?!
「舞陽!」初月嗔怪地瞪視身旁高大英偉的男子,權威的語氣中夾雜著只有風雲才能意會到的撒嬌意味。
其實風雲是暗惱眾人色迷迷的眼光繞著初月轉,尤其是蚩尤投注在初月身上的「關愛」眼光要讓他不快。一股曖昧的酸氣從胸臆間一涌而上,他忍不住沖口而出。
他當然知道自己太過魯莽了,可是──他不甘心啊!
蚩尤看見那名被喚為「舞陽」的男子,頗不情願地垂下冒火的高傲眸子,僵硬的臉色雖有一絲軟化的跡象,頸間的喉結卻危險地上下跳動。
「請王原諒舞陽的無禮。他是……」初月尷尬地垂下眼睫。「是因為太擔心我了。」
蚩尤悶哼一聲,一半是生氣被人挑戰權威,一半則是「舞陽」的質疑說中了他的心事。他惱怒地瞪向呼圖,眼中大有責怪他辦事不力的意思。
被主上的利目一掃,呼圖苦著臉向前自承錯誤。
「呼圖雖然派了偵緝隊伍前去搜尋,卻找不到蛛絲馬跡。」
「這事不能怪呼圖頭目。」芔仗義執言,贏得呼圖感激的眼光。「我們接到消息時,已是敝族族長遇襲後的好幾天,得逞的賊人怕早已四散逃走了,偵緝隊自然無所斬獲。」
「是啊。」洪木順水推舟地附和。「呼圖還在追查這事。王絕不容許境內有人對他的貴賓無禮。對了,鳳族長,你剛才說備了禮物要獻給大王,不知可否讓我們開開眼界?」
洪木的話化解了場面的尷尬,在初月的一聲令下,隨從們將一箱禮物奉上。
初月親自打開箱子,取出一件泛著黑色珍珠光澤的戰甲展示在眾人眼前。
「這是由一百張敝族族地湖區的珍稀魚產珍珠魚的魚皮制成。護胸及肩背部分瓖崁的是精煉的銅石。」
眾人的眼光落在戰甲上泛著一層澄亮光澤的金屬,嘖嘖稱奇。
「我們用了數十種香花、香草浸過魚皮,去除其魚腥味。珍珠魚皮穿在身上冬暖夏涼,而魚皮本身還能卸除槍、箭的力道。尤其在最易受到攻擊的前胸、後背及肩部部分崁上堅硬的銅石,加強了防護。」
「這件戰甲真有這麼神奇的功用?」洪木不可思議道。
「王是否同意初月做些展示?」
嬌艷如花的淺笑令人難以拒絕,況且蚩尤的確想知道戰甲是否真如初月所說,具有那些神奇功效。
威猛的頭顱微微頷首。
初月示意風雲出列,隨即有兩名嬌媚的鳳族女戰士幫風雲卸上的戰甲。
初月將這件獻給蚩尤的寶甲穿戴在風雲高大的健軀上,轉向呼圖笑道︰「可否向大人借把劍或槍、矛之類?」
呼圖立刻命人取來一柄劍。
初月要一名屬下取劍砍向風雲身上的戰甲,在眾人驚呼聲中,劍刃奇異地自魚皮衣上滑開。砍向銅片時,發出刺耳的聲響,火花激射而出。
初月從屬下手中接過劍,呈給蚩尤觀賞。
蚩尤眼中異芒一閃,示意傳給其他人觀示,每個看過的人,皆發出驚異的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