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前方的城鎮越來越清晰,初月收起輕浮的心情,帶著幾分戒備,面對即將來臨的挑戰。
風雲有些後悔剛才的警告。
身為男人,他很享受心愛的人對他的迷戀;可是身為戰士,卻不得不小心防範,生怕被敵人知悉兩人間的關系。
從和這隊九黎巡邏兵遇上,他便沒再親近初月。兩人間的親吻、摟抱,只能化作目光纏綿,稍稍宣泄滿腔的情意。然而,以後連目光纏綿都得盡量避免。
他可不想泄漏初月的女兒身分。尤其听說蚩尤頗好,要是讓他曉得初月是嬌滴滴的女人,他可沒把握能保護初月全身而退。
吐出悠長沉重的嘆息,風雲開始覺得他一定是瘋了才會答應初月來救芔。盡避在父親面前信誓旦旦的保證,事實上他卻是一點把握也沒。
計劃再嚴密,也不如臨場的應變。他只希望蚩尤能比他想像中笨一點。
時間就在兩人各自沉思中悄悄流逝。
村落的影子越來越清楚,眾人清楚地看見綠油油的農作物,整齊的阡陌,錯落有致的屋宇,及在這之前,沿著道路成兩排縱隊的歡迎隊伍。
這群雄糾氣昂的戰士在他們接近時,突然高舉手上的尖矛大喝一聲,嚇得眾人胯下的馬匹險些失控,拉長的馬兒嘶鳴聲夾雜在戰士的吼叫聲里,集結的聲音刺耳得教人頭皮發麻。
好在這陣混亂很快結束,馬匹被控制住,繼續往前趕去。在隊伍的終點,頭戴銅盔、顯然是為首者的魁梧大漢率先迎了上來,身旁跟著初月的舅舅芔。
初月勉強壓抑內心的激動,直到雙方接近,這才綻出笑容,目光落在芔身上。
「族長!」芔清朗的眉目略略蹙著,眼中有著不贊同,但仍笑著上前歡迎。
「這位就是鳳族的族長?」呼圖張著大嘴,一時之間難以合攏。他還以為鳳族族長身邊那位氣勢不凡的英俊大漢,才是堂堂的鳳族族長哩!沒想到卻是這位漂亮得似娘們的少年。
「是。呼圖頭目,容我向你介紹敝族族長。」芔隱忍住滿腔疑問向呼圖道,眼光很快掃了一遍初月身後跟著的穿著鳳族衣飾的戰士。
這一看,令他更加困惑。
當他听說巡邏隊伍正護送鳳族族長一行人前往涿鹿而來的消息時,心里驚疑交加,心想,難道初月又改變主意了?
及至看到初月的隨從,他心里的驚疑情緒更加擴大。
其中是有鳳族的女戰士沒錯,但另外那些雄壯魁梧的大漢,對他而言是陌生的,不可能是鳳族里的祭司。
芔的眼光落到在初月身邊,面貌英俊、威武高大的男子,那雙銳利如鷹的深炯眼眸,正迅速打量全場。晶亮的眼光和他短暫交接,凜然的氣勢直迫而來。芔感到呼吸一窒,在他的目光下,發現自己的意志力逐漸渙散,心中一驚。
「鳳族長,呼圖代表大王歡迎你的到來。」呼圖的眼光迷惑地盯著初月過分美麗的容顏,仍然不太敢相信眼前像是發育不全的瘦小少年會是鳳族族長。
初月形狀優美的朱唇微揚,澄澈的眼眸放射出尊貴的氣勢,籠罩向呼圖。
「有勞呼圖頭目了。」初月刻意壓低聲音回應。
「鳳族長太客氣了。」呼圖仍盯著她看不停,風雲有些惱了,不悅地輕咳一聲,引得眾人的注目。
「對了,這位是……」呼圖看向風雲。
「他是我的侍衛隊長舞陽。」初月的眼中疾閃過一抹詭譎的笑意。
芔听了她的話後,下巴險些掉下來。
舞陽?
他?
芔驚愕地瞪視這名神態自若的男子,不明白舞陽怎會突然變成男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位侍衛隊長氣宇不凡,一定很受到鳳族長的器重吧。」呼圖道。
「沒錯。」初月親匿地瞄向風雲,兩人的眼光交會,而後她又轉向呼圖驕傲地道︰「舞陽是鳳族第一勇士!」
這次芔趕緊扶住他的下頦,否則真要掉下來了。真的舞陽的確是鳳族第一勇士,但眼前這位他可就不清楚了。
「那倒要好好領教了!」呼圖熱絡地朝風雲伸出手,風雲微扯嘴角,伸出手和他把臂言歡。
「大王設了晚宴款待各位,待鳳族長稍事歇息後,呼圖會帶領各位赴宴。」呼圖領著眾人走進村落,待鳳族人安置妥當後才離去。
芔憋了滿肚子的疑惑終于爆發,顧不及鳳族祭司的威儀,他指著風雲張口結舌地問︰「他到底是誰?舞陽呢?」
第六章
弄清楚是怎麼一回事之後,芔不免責怪他們的膽大妄為。
「族長,我不是讓小兔跟你說別管我嗎?」
「芔舅舅,您雖然是這麼說,可是我能真的不管您嗎?再說,小兔也舍不得您啊。」初月苦笑。
「父親……」小兔涕泗縱橫地奔入芔的懷抱,芔撫著女兒的發,心情激動。
室里只剩下他們四人,其余的隨從有的先行休息,有的則擔任守衛工作。
「這麼做實在太危險了。」芔輕嘆一聲,仍不表贊同。
「芔舅舅,我們既然來了,自然有因應之道。您的情況這麼危急,初月不能坐視不管。」
芔明白初月的個性,倒是對風雲竟然沒阻止初月前來感到納悶,不由得怨怪地瞪視他。
風雲聳聳肩,無可奈何地道︰「我勸過她,可她不听。」
「我若是你,就算捆住她,也不讓她來。」芔氣呼呼地道。
「芔舅舅,這不關風雲的事。」初月下意識地維護著風雲。「再說,您怎麼可以教他捆住我!」
「初月,你這孩子真是任性。」芔實在拿她沒轍。從她和風雲交換的眼光,他看出兩人間已暗生情愫。對這點,他不知道是好是壞。
然而,事情已發展至此,他再多說也無益。
「對了,舞陽呢?她為什麼沒跟你一塊兒來,反而換成了這個舞陽?」說完,芔還古怪地睨了風雲一眼。
「舞陽她……」初月眼中浮現一層憂慮。「那天她逃走了,從此下落不明。風雲派人打听,仍然沒結果。」
「舞陽……」芔蹙了蹙眉,不曉得兄長是否知道舞陽失蹤的事。
但知道又如何?目前的情勢,只怕兄長也束手無策吧。
「唉,既然你們來了,我再說什麼都沒用,倒是想想怎麼離開才是正事。」
「芔舅舅,我們正是來接您離開的。」
「談何容易啊。」芔苦笑。「這些日子九黎對我監視甚嚴,蚩尤對我的猜疑日益加深,若不是突然傳來你造訪的消息,只怕我會被關起來。」
「還好我及時趕到了。」初月慶幸道。
「趕到又如何?」芔搖頭。「不過是多些人陷在這里罷了。蚩尤今晚設宴招待鳳族人,你打算怎麼做?」
「自然是依照舅舅說的那番話向他解釋。」
「可是他有意將女兒嫁給你哩。」
「那就答應啊。」沉默良久的風雲微扯嘴角,似笑非笑地回答。
「答應?」芔瞪向他,以為他在開玩笑。「你要初月同意這樁婚事?」
「如果不答應,蚩尤定然會起疑。」他實事求事道。
「可是,難道真要初月把人娶進門?」
「這就要看初月見機行事的本領了。」風雲嘲弄地睨向初月,逗得她又好氣又好笑。
可惡,居然拿她之前的話來諷刺她!
「見機行事?」芔被風雲眼中的諱莫如深搞得一頭霧水。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風雲詭譎地一笑,閑適自在的模樣,仿佛胸有成竹。
芔以嶄新的眼光看向眼前的年輕人,臉上的不安和驚疑逐漸淡去。
風雲充滿自信的眼楮里,露出深如大海的智慧光芒,奇異地令人感到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