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禮貌應對下暗潮起伏,誰也不知道下個眼波交會時,熾熱的情焰會不會如天雷地火般,一發不可收拾地爆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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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正平忙于公事,並沒有整天的時間纏她,讓映竹稍微松了口氣。
只是一星期有五天他們會在一起吃晚飯。
自從藍父輕度中風後,公司里的應酬都由樓父、樓母全力接下,向來討厭煩瑣應酬的正平遂有理由到藍家吃霸王飯,和映竹像對小夫妻般,陪伴未來的岳父、岳母。
雖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他這個盡職的未來女婿角色倒不能太現實,把兩位老人家拋在一旁,全心只伺候佳人。事實上,他大部分的時間都是用來討好準岳父,哄得老人家心花怒放。
晚飯過後,正平會陪藍父下棋,他們是象棋、五子棋、西洋棋樣樣都來;假日時,則由樓父與藍父來盤圍棋大對決。
映竹通常會在父親和正平下棋時,安靜坐在一旁翻閱公司資料,有問題還可以順便請教兩人。
只是有時候她會忍不住偷瞧正平,那張方正俊逸的臉龐像燦爛光明的火焰般,吸引著她一雙撲火的眼楮。結果不是臉紅心跳地迎上他熱情的凝視,便是被他唇角若有似無的一抹得意笑容駭得連忙故作鎮靜地別開臉,芳心如小鹿亂撞,臉上幾乎要著火似的。
但最火熱的情況也只是這樣了。徘徊在臨界點的關系,始終沒有觸媒燃燒。映竹覺得頗為失望,不明白正平何以沒有進一步試圖親近她。
這個想法令她羞愧萬分,難道她希望他輕薄她?
煩躁地以吸管攪拌檸檬汁,映竹看了一眼手表,發現約會的時間已過了十分鐘,大學時代的好友孟婷仍不見人影。
本性難移。
她在心里嘆氣,孟婷這個遲到大王,倒一點都沒變。
「映竹,對不起,路上塞車,沒辦法。」孟婷氣急敗壞地跑進兩人約會的咖啡屋,臉上香汗淋灕。
「跑馬拉松啊?瞧你滿頭大汗。」映竹掏出紙巾,幫她拭汗。
「沒辦法呀,趕著把寶寶送到我媽那里,好跟你約會,偏偏那輛計程車的冷氣又壞掉。」孟婷跟服務生要了杯檸檬汁,接過映竹的紙巾猛拭汗。
「誰教我生完孩子後胖了不少,走沒幾步就氣喘吁吁地流汗不止。」孟婷用手煽著臉,直埋怨道。
映竹凝神細看,發現孟婷是比兩年前在洛杉磯踫面時豐腴許多。
「孩子多大了?」她問。
「五個月了,整天纏著我,真是煩人。不過可愛得緊,我老公每天下班回來便抱著他,陪他玩,一點也不嫌煩。」孟婷臉上洋溢著為人妻、為人母的幸福光彩,教映竹看了竟然有些羨慕。
如果她有孩子,會不會也跟孟婷一樣?
孩子又會長得像誰?
腦子里竟浮現正平小時候的模樣,她的心跳頓時狂跳,臉蛋暈上一層緋紅。
忙將臉垂下,她隨意找了個話題。
「你們不是兩年前才結的婚,這麼快就有了?」
「不想當高齡產婦嘛,所以結婚後也沒避孕,就這麼自然有了。哎呀,不說我了。前幾天跟我老公回高雄老家,害你白打了好幾通電話,真不好意思。我家的電話答錄機里淨是你甜美溫柔的聲音,听得我老公直問我,什麼時候有這麼個嬌滴滴的女友?」孟婷似笑非笑地瞅著映竹促狹。
「開什麼玩笑?我都三十歲了,還說什麼嬌滴滴!」映竹輕攏及腰的長發,無限嫵媚地道。
「哇塞,你這個POSE簡直比蕭薔還美三分,真看不出來你有三十歲,我們究竟是不是同年次的?為什麼你看起來像二十歲,我看起來卻有四十了呢?」孟婷瞪大眼楮,不敢置信地問。
「別糗我了,你這麼福福泰泰,比楊貴妃還要媚;哪像我,一回家那些長輩全嫌我瘦。」
孟婷拿起桌上的檸檬汁吸了一口,酸澀的冰涼直沁人她熱得直冒火的脾胃。「喂,小姐,你知不知道現在流行瘦呀,多少人羨慕你這種身材!何況你又不是瘦得像棺材板,起碼該長肉的地方,你全有呀!」她暖昧地拋了個媚眼過去,糗得映竹的俏臉漲得通紅。
「又損我了!」她白了她一眼,「說真的,辭掉高薪工作,回家帶孩子,你一點都不後悔嗎?」
「那也是沒辦法呀,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嘛!保姆難找,工錢又貴,與其在公司里受老板氣,倒不如在家里看兒子臉色。再說,反正我老公也能賺錢,餓不著我的,等到兒子大點,我想工作的話,再去找。」孟婷嘆口氣。
「看來你還當真是個賢妻良母。」映竹打趣。
「是討人嫌的嫌,量女乃粉的量。」孟婷挖苦自己。
映竹听了大笑。
「見到面後,一徑在說我,也該談談你了。映竹呀,不知道咱們學校的兩大才子是否還苦苦纏著你不放?」孟婷捧著她的大方臉,饒有興致地注視正平。
「什麼兩大才子?我不認識。」映竹裝作不懂。
「你還裝!」孟婷瞪大眼楮,「非要我點明不可嗎?好!就是物理系的桑揚鵬,和你那位青梅竹馬、愛得死去活來的電機系高材生樓正平。這兩人為了你,從至交變成死敵,差點沒鬧出校園凶殺案!你知不知道學校里有多少怨女心里可咒死你了,說你是愛情騙子,竟然玩弄了兩位情聖王子,害他們差點操戈相向,也害得一班痴女們連跟帥哥談情說愛的機會都沒有。」
孟婷又吸了口檸檬汁,滋潤一下干涸的喉嚨。
「你別听那些三姑六婆胡說八道,我瞧揚鵬和正平感情好得很。」映竹蹙緊黛眉,她還記得正平寫給她的分手信中,也道出揚鵬對她有意的事。
「這麼說,你們是踫過面?」精明的孟婷立刻听出端倪。
「我跟正平是鄰居,總會踫上的。」映竹避重就輕地回答,然而孟婷還是不以為然地直瞅著她,迫得映竹只得坦白招供。「上星期,也就是我回來的第二晚,樓媽媽替我接風,我在樓家遇上揚鵬,我瞧正平跟他有說有笑的,一點火氣也沒有。」
「哼!那是面和心不和,私底下早就打翻天了。」孟婷是旁觀者清,「你知不知道以前在學校時,我有好幾次瞧見樓正平眼露凶光地盯住你跟桑揚鵬有說有笑地走在一起,他當時的五官全痛苦地擠在一塊,看了真教人心疼唷!」
「真的嗎?」映竹心痛地追問,難道她真的傷正平這麼深,才會逼得他……
「當然是真的,我還會騙你呀!他們是一直到你出國後,才又握手言和的。不過,你現在回來了,只怕免不了又是一場龍爭虎斗。哎呀,誰教現在是愛情擺中間,道義放兩旁的世界呢!」
孟婷斜睨了映竹蹙眉深思的苦臉一眼,有所領悟地問︰「怎麼了?是不是真讓我給猜對了,這兩位白馬王子又對你展開攻勢了?」
映竹嘆了口氣,悶不作聲。
「說嘛,別賣關子了!」孟婷興奮地拉她的手催促。
「正平每天送我玫瑰,早晚都來我家向我父母問安;揚鵬則天天打電話過來跟我道晚安,昨天還送了一束百合過來。」映竹無奈地回答。
「樓正平這招高!桑揚鵬就顯得老套了。樓正平知道你孝順父母,所以就從拉攏泰山、泰水著手,到時候還怕你這個孝順女兒跑掉嗎?」孟婷搖頭晃腦地為映竹解析「軍情」。
「正平才不是那種人!」映竹著急地替正平辯護,「他一向拿我父母當自個兒的爸媽看待,從小就是這樣。我在美國時,多虧他照顧我爸媽,尤其這次爸爸中風,他不知道盡了多少力,可是一句話都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