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整整離開的七年兩個月又十天當中,他對她的愛沒有一天停得了。五年前到麻省理工學院攻讀碩士學位時,他鼓起最大的勇氣到她位于哈佛校園區的住處拜訪,但她卻不在,他只好在附近徘徊到深夜。
映竹的鄰居告訴他,她不在家。直到午夜時分,他才瞧見一輛銀色的法拉利緩緩開來。他躲在樹枝茂密的大樹後偷窺,看見一個金發碧眼的英俊男子挽扶著她下車。
他們在門口吻別,金發帥哥在她唇上流連了好一會兒才離開。
當時他的心都碎了,想沖出去抓緊那男人的衣領,狠揍他一頓,卻礙于沒立場,只能木然站在樹後,任淚水被夜風吹干。
回到學校後,他埋首于課業之中,拼了命讀書,以一年的時間拿到碩士學位,被師長、同學譽為人才,每天都有各色美女圍繞在他身邊,想引起他的注意力,但他就像沒有感情的行尸走肉般,毫不動心。
同學說他是現代柳下惠,女人在他背後稱他做冰人。這些人都不知道,他原有顆最熾熱狂野的心,卻被他親手扼殺了。
是他親手將他最愛的女人往別的男人懷里推,他親手扼殺了這段真情,根本沒資格責怪映竹移情別戀。他原以為他可以將這份感情升華,但他太高估自己。映竹就像他身體里最重要的一部分,失去她就等于失掉心、失去靈魂、失去感覺,這輩子只能像行尸走肉般活著。
一直到他的攻讀博士的第一年,他才重新活過來。
他受邀參加指導教授的生日派對,在那里瞧見在映竹住處看過的那名金發碧眼男子,身邊挽著一位紅發性感尤物,他不由自主地朝他走過去,腦海里只想著︰映竹呢?
「艾力克,這位是咱們劍橋學園最出名的冰人。」正平的同學杰森為兩人介紹。
「久仰,我是艾力克。」艾力克爽朗地伸出手和他交握。
「果然像冰人。」紅發美女嬌笑著,對正平臉上的漠然深深著迷。「艾力克,你說他是不是跟你那位冰山美人有得比?」
「她不是我的冰山美人,薇薇安美麗又聰明,是我不夠好,讓她忘不了她的中國情人。」艾力克的眼中淨是遺憾,他可是卯足了所有的男性魅力,仍無法打動那位東方美女的心。
「薇薇安。」正平輕喃著映竹的英文名字,那是他替她取的名字。
那年他們才剛上國一,兩人開玩笑地替對方取英文名字,他們從二十六張英文字母卡中各抽一張,映竹抽到的是V,他順口說出了薇薇安這個名字。
「為什麼取這名字?」映竹間。
「听起來很優雅。」正平搔搔頭說。
而正平抽到的是T。
「叫湯瑪斯好了。」映竹沉吟道。
「好名字。」正平笑吟吟地說,當時的他,只要是映竹說的話,一律奉為聖旨,比他父母、師長的話還管用。
「湯瑪斯,你在想什麼?」杰森拍了拍他的肩膀。
「沒什麼。」他從恍惚中回過神來,眼光熱切地盯著艾力克,「薇薇安還在哈佛嗎?」
「離開了,她拿到博士學位後,西岸有位大老板瞧中她的論文,聘她到矽谷。」艾力克若有所思地瞧著正平。
「矽谷?」正平感到心髒抽痛了一下,沒想到映竹會躲他躲得那麼遠。她早知道他在劍橋學園,這麼做是擺明不想見他吧?
「湯瑪斯,你的中文名字是正平嗎?」艾力克的眼中閃過一絲妒意。
「你怎麼知道?」正平訝異的問。
「薇薇安的室友告訴我,有次薇薇安發高燒時,嘴里一直念著‘正平’,她猜想一定是薇薇安放在床頭櫃那張照片上的男人的名字。」艾力克冷冷地回答。
「你進過她房間?」正平眼中燃燒著怒火。
「沒有。」艾力克淒然一笑,「我最大的榮幸不過是送她回家。雖然曾經鼓起勇氣吻過她一次,但她就像尊冰冷的希臘女神神像般沒有反應。她眼中的悲哀和絕望,我始終無法忘懷。直到那時候我才知道她為何被稱為冰山美人,因為她根本沒有心。」
就在那一剎那,正平覺得自己又活過來,映竹始終是愛他的,她忘不了他,就代表他還有機會。
他更加拼命地求取學業上的榮耀,終于在兩年後順利拿到博士學位。好幾次他都想飛到西岸去找映竹,卻以堅定的意志力按捺住這份渴望。他還配不上她,他必須等到在事業上有所成就後,才能去找她。
幸運的是,這幾年映竹並沒有和其他男人交往——這當然是藍媽媽私下透露給他知道的,所以他才能安心地在事業上沖刺,協助父親和藍爸爸,拓展兩家共同經營的德昌科技公司。
皇天不負苦心人,他終于等到她回來,回到他身邊。
喜悅的狂潮淹沒了他。這次他不會再放開她了,他已為她準備好,要卯足全力重新開啟她被冰雪封住的心。
「我愛你,映竹。永遠愛你。」盈滿情意的低喃,隨著金風送爽,送進對面的兩層樓洋房,給那正沉睡在甜美夢鄉里的佳人。
映竹滿足地輕嘆口氣,夢里的正平也正對她說著同樣的情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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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寶,你要回去了?」揚鵬驚訝地問著他美麗的助理。每個星期三她總會陪他在研究室里待到深夜,今天倒反常起來。
「桑大哥,今天家里有客人,媽媽要我早點回去。」曉寶唇邊露出可愛的梨渦,笑容像水般溫柔。
嬌俏動人的曉寶總讓揚鵬想起自己的妹妹雲琵,有時候他會納悶,像曉寶這麼活潑的女孩,怎會對枯燥的物理學有興趣?
雖然物理學對揚鵬而言一點也不枯燥,他自幼就受父親薰陶,對物理學產生莫大的狂熱。不過,他能進中央研究院可不是靠這股狂熱,或是父親的影響力,而是他努力得來。
「什麼樣的客人?」他順口問曉寶。
「是映竹姐啦,她昨天才回國,爸媽要替她接風,但最主要還是為了哥哥。你也曉得哥哥對映竹姐……」曉寶絮絮叨叨地說著,難得揚鵬今天心情好,肯跟她閑聊,她當然得把握機會。
「藍映竹?」揚鵬的語氣熱切起來。
她回來了?終于回來了。
「是呀,你好像也認識她對不對?」曉寶心里升起懷疑,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當年哥哥和映竹姐之所以沒有訂成婚,好像跟揚鵬有點關系。
那時候映竹姐好像跟揚鵬走得滿近的。
「對。」揚鵬的思緒飛到初見映竹的剎那。
映竹高挑美麗的身影,即使相隔七年,仍讓他為之屏息,情難自禁。
「是正平介紹我們認識的。」
在未見映竹之前,他還嘲弄正平成天把心上人捧成仙女般高不可攀。雖然他早听說企管系的藍映竹是個氣質高雅、美麗出眾的才女,但總不信世上真有美貌、智慧兼具的女子。
直到正平邀他參加他和映竹的生日宴會。
當正平挽著那道美麗的身影來到他面前時,他才知道他這一生中最大的遺憾是什麼,就是未能早一點認識藍映竹。
一襲由名家設計的白色小禮服,將藍映竹襯托得像神話中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晶燦的明眸飽含海般難測的智慧,驕傲的小臉上煥發著令人一見傾倒的光彩。
當她踩著優雅的步伐、小鳥依人般偎著正平走向他時,揚鵬首度嘗到嫉妒的滋味。
原來那是種能刺穿全身的痛苦,教人瘋狂的情緒。
從小就是資優生的他,從來不曉得什麼叫嫉妒。因為,他本身便是人們嫉妒的對象。可是那一刻,在看見映竹溫柔的對正平微笑,澄澈有情的眼眸里映滿正平幸福的笑容時,他瘋狂地想上前拆散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