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生氣了?」
夢依霍地轉過身面對他,口氣很沖地道︰「在你眼里,我是那麼愛生氣的女人嗎?」
「我……」朱麒無辜地眨著眼,心想,你本來就是嘛。但嘴上卻不敢把真心話說出來,最後決定好男不跟女斗,慢條斯理地回道︰「我沒那個意思。」
夢依從他無奈的表情里,知道他的確有那個意思,心里不禁有些委屈。但她知道剛才確是自己無理取鬧,又放不段向他道歉,只能沉默地瞅著他。
夢依似嗔似怨的眸光,瞧得朱麒于心不忍。怎麼明明是她的錯,他倒覺得是自己的不對?沒辦法,他就是對夢依眼中搖曳的失落與彷徨沒撤。
「剛才是我不對,好嗎?」他小心翼翼地哄著。
夢依嘟了嘟嘴,垂下眼瞼。
「你干嘛道歉?明明是我任性。」
「你這麼說,是不肯原諒我?」他伸手捉住她的袖子。
「又不是你的錯。」
「那你就是不惱我?」他順勢握住她軟柔的小手。
夢依象征性地掙扎了一下,見他不放手,只嬌嗔地橫了他一眼,便由他了。
好的開始。
朱麒露出得逞的男性笑容。
「不生我的氣,便陪我去散散步。」他拉起她,朝飲綠榭的方向走。
夢依猶豫了一下,便跟上他的腳步。
「其實,我是想在武威親王府里建造類似的建築。夢依,如果是你,會怎麼安排呢?」
「是水榭式的建築嗎?」夢依漫不經心地問。
u嗯。你知道北京每在干旱季節時便多風沙,多造些林,多建水池,不但能夠美化環境,還可以減少風沙之害。」
「如果是我,會造一座臨水的閣樓當寢室,再用短廊相接一座水榭,當作書房和會客廳。」
「那周圍要用什麼布置?」
「沿岸遍植楊柳,也可以種些桃杏之類。閣樓外植幾株紅梅,水榭旁種些蒼松。池子里或許再養幾對鴛鴦。」
「嗯,的確不錯。然後呢?」
「然後?」夢依將眼光移到朱麒臉上,表情有些懊惱。
她干嘛把她夢想中的居處說給他听?方便他替另一個女人建這樣的園子嗎?
「屋子又不是給我住的,我說那麼多干嘛?」她不高興地撇開臉。
「誰說不是給你住的?你到武威親王府時,便可以住那里。」
夢依的心忍不住雀躍起來,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又不是你什麼人,怎麼可以住那里?」
「我們是朋友啊。而且如果你住進來,就會是我什麼人了。」
他到底在暗示什麼?
夢依心里忐忑不定。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夢依……」朱麒嘆了口氣,搔了搔頭,絞盡腦汁想找出話表明心意。誰來告訴他該如何對女人求愛?這顯然跟歡場中的女子交往不同。
「我是說……」他眼楮一亮,想到一個譬喻。「你知道杜家後山有座果園,其中種有橘子。」
這跟他剛才說的事有什麼關聯?夢依不解地瞪著他。
「這橘子的味道酸酸甜甜,滿可口的,是淮水以南的水果。如果改種在淮水以北,便會變成酸澀的枳了。」
夢依當然知道‘橘化為枳’這句成語的意旨,只是不明白朱麒提起這事做什麼。
「這跟我們剛才討論的事有關系嗎?」
「嗯。」朱麒興奮地點著頭。「譬如像南方閨秀這樣嬌貴的蘭花,若是被移植到關外那種冰天雪地的荒地,可能使無法生存了。」
「哦?」夢依有點了解他的意思,但還不太確定。一抹像朝霞般艷麗的紅嫣,悄悄染上曼頰。「那依你之見,該當如何?」
「若是移植到皇家園林,情況便又不同。」他偷偷觀察她的表情。
「可是北方對蘭花而言不會太冷了嗎?」「如果園丁肯小心翼翼地呵護,加上暖裘、錦衾、火盆伺候,冬天時也不會受寒。」
夢依听他這麼說,不禁想象著溫暖的室內,盆外覆蓋暖裘、錦衾的蘭花模樣。
「哈哈!」她捧月復狂笑不已。
「有何好笑?」朱麒表情錯愕。
「我……沒听過有人替花朵披毛裘、蓋棉被的。」夢依邊笑邊回答。
朱麒這才恍然大悟自己的比喻有多有趣。
「別笑了,你知道我真正指的不是蘭花。」他抱怨。
「可是……」夢依忍住笑,嬌憨地瞅著他問︰「那株蘭花怎麼知道這名園丁是不是個真正的惜花人?萬一他任蘭花枯萎,只知照顧園子里的其它名花,那麼蘭花還不如留在南方自生自滅得好。」
「那園丁自然是個愛蘭成痴的人。」朱麒保證道。「而且他的花園里,就只供養一株蘭花。」
「萬一他對蘭花厭煩了,嫌蘭花太過嬌貴,園丁會不會跑出園外,去摘野花呢?」
「就因為他看過花叢,覺得蘭花最適合他,才要費盡心機將蘭花移植回自家的園子里,又怎麼會被野花吸引呢?」「你說的是真心話?」夢依那雙皎亮似夜星般的水眸,閃著如蘭花般脆弱的光芒。朱麒收緊兩人交握的手,深情地看進她眼中。
「字字出自肺腑。」他緩緩靠近她若芙蓉嬌艷的臉蛋,溫暖的呼吸輕吐在她的皮膚上,夢依只覺得心神俱醉。
她輕輕合上眼瞼,等待那最初、最美的觸動降臨。
「夢依!」天香嬌脆的嗓音像一記悶雷般打醒兩人,他們匆匆分開,還來不及整理情緒,便瞧見天香的身影朝他們跑來,兩只手各拿著一支糖葫蘆。
第六章
白堤橫亙蘇堤縱,似兩道出楊柳花樹組合成的彩虹,妝點著詩人筆下堪與西子相比的激灩波光。
濃妝淡抹兩相宜,就像他身邊的幾位佳麗。
朱麒深吸一口帶著清新春之氣息的空氣,一日來的愁郁漸漸開朗。
在煙波浩淼的湖色中,他似乎將昨天因天香的闖入,以至于未能一親美人芳澤的憤恨暫且拋開。可是當眼光停駐在霸著夢依的天香時,他發現那股憤怒並沒有緩和的跡象。
昨天下午被天香打斷後,朱麒一直找不到機會跟夢依重續話題。他心里直埋怨著堂妹,為了糖葫蔗破壞他的好事。
都怪杜玉笙,教下人買了糖葫蘆回來。天香嘗了好吃,才迫不及待地奔回紫藤閣,想把這味剛發現的珍饈分享給好友。
她就這樣兩手各拿著一串糖葫籚,完全不顧她貴為公主的身分,像個小女孩般跑到兩人面前。
朱麒氣得不想跟她說話,臉臭臭地瞪著她從他面前將夢依搶走,心情說有多郁悶便有多郁悶了。
即使置身西湖的山光水色里,朱麒仍有掐住天香那縴細脆弱的頸子的沖動,瞪著她像個孩子般,見到一只蝴蝶也大聲嚷嚷。同行中人,只有她沒來過西湖,兩只眼楮忙著在楊柳青青、煙波浩淼的景致中穿梭個不停。
喔喔,堂哥好象要殺人了。
天香躲在夢依身後,閃避著朱麒因欲求不滿而備感惱火的眼光。她得想個辦法,去去他的怒氣才行。才這麼想時,便听見新晴悅耳動人的聲音輕柔地響起。
「西湖在魏晉南北朝時,被稱為金牛湖。」
「怎麼會有這個名字?」天香順勢放開夢依,改拉住新晴的袖子,嬌憨地問,一雙黑白分明的精靈美目,還不忘偷窺一下朱麒。
躲在新晴的羽翼下,也是個不錯的主意。天香知道堂哥朱麒對新晴懷有一份虔誠的敬愛之心,不敢在這位天仙化人般的美女面前亂發脾氣。
「因為傳說‘湖有金牛,遇聖明即見’,所以才叫金牛湖。又因為位于武林山下,被稱為武林水。直到唐朝時,以湖在錢塘縣境內,改稱為錢塘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