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影噗哧一笑。「姊夫,人家又沒問你,你干嘛自己招供了?」
「可是……你看我的眼光分明是……」他懊惱地回答。
「你管我看你是什麼眼光?」疏影刁蠻地橫了他一眼,「只要姊姊不在意,管我這個小姨子的眼光干痳?」
飛白被她這一搶白,既不敢怒,也不敢言,只把一雙可憐兮兮的眸子轉向行雲。
行雲心領神會,輕捏了一下嬌妻的瑤鼻,溫柔地說︰「不要再捉弄飛白了,嚇得他近日少來找我了。」
「好啊,原來你是怪我橫在你們之間,不讓你跟著他去尋花問柳。」疏影眼神一瞟,嬌嗔地撒起潑來。
「別胡說了。你們姊妹便是最解語的花,把我跟飛白的心佔得滿滿的,我們哪有余情再去尋花問柳?」行雲閑適地道,輕撫著愛妻嬌女敕的臉頰,眼中盈滿深情。
疏影頓時氣餒,納悶為何每吹只要行雲看她一眼,溫柔的說句情話,她便有再大的脾氣也發作不起來,像只溫馴的小貓般,直想窩進他懷里尋求愛憐。
「你好討厭。」她軟軟地道。「每次都護著姊夫,不讓人家捉弄他。」
「飛白好歹是你姊夫,你就看在大姊的面于上,饒了他。」行雲莞爾道。
疏影扁扁嘴,正覺得無趣時,忽听無情笑道︰「不用看我面子,我也想看疏影如何捉弄飛白哩!」
飛白立刻哇哇大叫,摟著妻子不依地道︰「你太沒江湖道義了,居然叫疏影欺負你的親親好夫婿。」
無情臉一紅,嬌媚地睨了他一眼啐道︰「誰跟你講江湖道義了!」
「是啊,咱們是夫妻恩義,鶼鰈情深,你不會真的這麼狠心看著你的寶貝妹妹欺壓你丈夫吧?」他賴著妻子,像八爪章魚般纏她,羞得無情只能將臉藏在他懷里,不敢見人。
眾人哈哈大笑。
朱麒心里百感交集,凝視著疏影粉妝玉琢的俏臉,想到她那位柔美清絕的孿生妹妹新晴。她和杜玉笙成婚後,想必就像她的兩位姊姊一樣,自此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備受丈夫憐愛吧?
他喟嘆了聲,看向夢依和天香時,發現兩人也正瞪著這兩對夫妻發怔,眼中夾雜著欣羨和淡淡的憂傷。
「少莊主,鶯鶯姑娘的花舫接近了。」飛白的隨身侍從賀昌走進艙內稟告。
飛白向眾人告了聲罪,離開艙房前去迎接這位名滿蘇州的紅歌妓。
沒多久,朱麒便聞到一陣宜人的香風飄來,飛白首先進艙,身後跟著數名俏佳麗。
朱麒眼楮一亮,只見為首的佳人年約十七,模樣娟秀清麗,一點也沒有風塵氣,盈盈美目里若含情意,不點而朱的丹唇惹人心動。朱麒雖知今日有眾位女伴在座,不容他縱情放肆,但仍忍不住為之色授魂與。
「各位,這位就是名滿蘇州的柳鶯鶯姑娘。柳姑娘雖然成名不過一年,已成為達官貴人爭相邀請的上賓。」飛白向眾人引介道。「賀公子此話,不是折煞鶯鶯了嗎?」她抿唇一笑,果然百媚橫生,嬌嬌柔柔的聲音有若黃鶯出谷般動听;一雙鳳目在掃過眾人時,現出夾雜著贊嘆和訝異的神色,但仍不慌不忙地上前福了一禮。
「奴家柳鶯鶯,見過諸位大爺、夫人、小姐。」
「柳姑娘不必客氣,這幾位都是在下的好友,全是仰慕姑娘的歌藝而來。這位是京城來的朱公子。」飛白的手攤向坐在主客位上,眉目間隱然有抹貴氣的朱麒道,依序介紹。「按著是楚公子與他的夫人,然後是朱小姐、舍妹,最後這位是在下的夫人。」
鶯鶯心里暗暗驚異,原來在座者果然如她所料的非富即貴。
今早賀飛白命人來請她晚上赴宴時,她還在奇怪這位只見過兩次面,而且不像一般尋芳客總找機會對歌女上下其手的金刀公子,怎麼會主動邀約她?及至見到在座的女客,才曉得賀飛白請她來的目的再單純不過了,只是為了聆听她的歌聲。
不然還會有什麼呢?
鶯鶯在心里自嘲。
她早听說賀飛白的妻子在去年被封為公主的事,今日一見,才曉得這芙蓉公主之名,可謂名副其實,終于明白為何賀飛白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兩次和朋友到琴歌坊,都是坐懷不亂,酒過數巡後,便借口離去。原來是有個美若天仙的嬌妻,難怪看不上她們這些庸脂俗粉。
正待上前朝這位芙蓉公主行禮時,只听這位天香國色的少婦輕啟朱唇笑道︰「鶯鶯姑娘不必客氣,就當咱們是尋常客人吧。」
「是。」她連忙惶恐地回了一禮。
怎能當人家是尋常客人呢?鶯鶯略感好笑,在座的可都是難得一見的俊男美女。
據她猜測,那位楚公子想必就是和賀飛白並稱江南雙秀的玉劍公子楚行雲,他的妻子自然是芙蓉公主的妹妹紅蓮公主了。听說這位紅蓮公主郁疏影,還是揚州綠柳山莊的主人,具有經商奇才,凡事不讓須眉,她不由得多瞧了一眼,更為紅蓮公主麗質天生的絕代風華深深傾倒。
怎麼這樣娉婷嬌柔的美人兒,會胸藏如此才學?正感納悶時,忽然發覺兩道傾慕的眼光直射向她,她羞怯地瞟向那人,發現是那位氣質尊貴萬分的朱公子。
鶯鶯閱人無數,一眼便看出朱麒的貴不可言,于是微垂蟯首,嬌羞地半垂下眼睫。
「我知道鶯鶯姑娘等會兒還有別的客人,是否現在就為我們唱一曲呢?」飛白提議道。梵梵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賀公子,提到這事鶯鶯便覺得對不住。因為對方是三天前就邀了鶯鶯,實在無法推卻……」
「我明白鶯鶯姑娘的難處。」飛白豪爽地道,將鶯鶯的女伴安置在布置簡單的舞台。
鶯鶯等到樂師調好音後,同眾人福了一禮。「鶯鶯先唱一曲宋代朱敦儒的‘西江月’。」
眾人無不豎起耳朵,只見鶯鶯輕啟朱唇,一道甜美得不可思議的歌聲傳出。
「日日深杯酒滿,朝朝小圃花開,自歌自舞自開懷,且喜無拘無礙。青史幾番春夢,紅塵多少奇才,不須計較與安排,領取而今現在。」
一言到歌聲結束,眾人仍覺得余音繞梁。
朱麒忍不住發出一聲輕嘆,「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我以為自從去年聆听新晴的歌聲後,再也听不到如此悅耳的美妙聲音了,沒想到今日能在太湖上听到姑娘的歌聲。朱麒此生再無所憾了。」
「朱公子過獎。鶯鶯怎能跟公子口中的新晴小姐相比呢?」鶯鶯謙虛道。
「是比不上。」夢依語帶譏剌地道。「不是說得不到的往往是最好的嗎?人家現在已是名花有主,朱公子想要再听她唱歌,可沒那麼容易,而听鶯鶯姑娘唱歌卻顯得較輕易。冉加上朱公子天性風流,喜新厭舊……」
「喂,夢依,你為何老是跟我作對?」朱麒橫眉豎目起來,他氣夢依總是把他想得那麼壞,一出口便詆毀他。
「我說錯了嗎?」夢依嗽起粉唇,斜睨著他一臉的忿然。「還是說中了閣下的傷心事,讓你老羞成怒?」
「你……」朱麒正待發作,飛白趕緊打圓場。
「鶯鶯姑娘的時間有限,不如再請她為我們唱首曲子吧。」
「是。」鶯鶯微笑地同意,收起對兩人像對歡喜冤家爭吵的詫異,再度輕啟朱唇。
曼妙的歌聲乍響,似乎沖淡了朱麒和夢依間劍拔弩張的氣氛。
第四章
鶯鶯接著唱完三首曲子,臨走時對眾人歉然地道︰「原諒奴家必須先行離去。但鶯鶯有個好姊妹叫綠枝,她的歌聲不遜于鶯鶯,尤其擅長輕快活潑的曲調,讓她代鶯鶯為貴客們多唱幾首曲子,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