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有嫌疑的人可不少哩。」伊人喃喃地說,在心里盤算著。
「宋小姐的意思是包括我和程副總也都有嫌疑?」俞凱南噙著一抹莫測高深的笑容問道。
伊人愣了一下,那真是言者無心,听者有意了。她以一個俏皮的笑容來緩和俞凱南問題中的尖銳性。「不敢,我只是針對程副總的疑問提出看法而已。不過,我有一事不明。工程競標的得失與否,對工程部而言應該是家常便飯,為什麼上次的投標失利會顯得這麼嚴重?甚至降了一位副理級主管的職?如果我沒料錯的話,雷宗佑是因此而被降職的吧?」
程副總臉現訝異,俞凱南的眼里則閃過一抹贊賞,他淡淡笑道︰「你很聰明,提出的問題也很精確。老實說,在此事尚未明朗化前,就降宗佑的職並不妥當。可是宗佑執意負責,還說若我們不讓他降職,他就要引咎辭職。基于留住好人材,我和程副總才批準他的自請降職案。」
伊人完全沒料到降職的事,竟是雷宗佑自己要求的。她看向顯然也很意外的彥杰。
「我看這件事就談到這里吧。」彥杰決定道。「反正目前我們只能做這樣的推論,而無證據證明想法。如果四方建設公司敢再耍一次這種手段,我們必能找出端倪。俞總經理、程副總,你們請先離開,我還有事要交代伊人。」
將兩人送出董事長辦公室後,彥杰轉身面對正在伸懶腰的伊人,表情莫測高深。
第四章
「伊人,告訴我你真正的看法。」彥杰雙手交握胸前,嚴肅地問。
「什麼真正的看法?難道我剛才說的都是屁……嗯,那個違心之論嗎?」伊人的舌頭及時轉彎,免得說出有違淑女風範的辭令。「我倒是好奇一點,不是都說咱們大有為的政府在工程預算上挺浮濫的,怎麼才低于底標五十幾萬就能搶到標?這案子的油水這麼少嗎?大家都沒興趣?」
「你這話可是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了。」彥杰搖頭說︰「一來,這次的垃圾場興建工程,環保局要求的標準滿高的,有能力競標的廠商本來就不多;二來,政府也不是老愛當冤大頭,負責這個案子的人員做出了精準的評估。伊人,別那副表情,其實這種公共工程的投標,常常流標的。」
「好啦,我相信。」
「那你看四方建設公司買通我方人員的機率有多少?」
伊人坐直身體,神情專注起來。「這種事很難說。要想找出事情的真相,只有從四方建設查起。」
「怎麼說?」
「我有相熟的徵信公司,如果你真想查的話,我可以請他們幫忙。」
彥杰听了一愣,俊眉一揚。「我們東南集團底下就有徵信公司。」
「我當然知道。不過你別忘了,所有進入東南集團相關企業工作的人,東南徵信公司都做過徵情調查。我沒有別的意思啦,只是覺得東南徵信公司的名氣太大,樹大招風,這事還是秘密進行的好。」伊人持保留態度道。
「你是說……」彥杰蹙起眉來,神情凝重地坐進沙發內。
「我沒有任何意思。商場如戰場,本來就是有輸有嬴,未必每次競標都能成功,為何你們獨對四方建設這檔事耿耿于懷?」
「我不是說過是程副總……」
「我知道啦,但我覺得事情並不是這麼簡單。」伊人兩眼閃閃發光地凝視彥杰略顯閃避的眼光。
「這……」彥杰抿了抿唇,遲疑著該告訴伊人多少真相。「好吧。」他決定道,眼中多了抹對伊人的敬意。
「雪萊跟我說過這事絕瞞不過你這鬼靈精,果然沒錯。」
「少來逢迎拍馬那套。」伊人白了他一眼,不屑地噘著嘴。「別忘了,我是個推理小說作家,邏輯推理能力是一等一的。我的董事長表姊夫,如果你真是誠心誠意地要我幫忙,最好什麼都不要瞞我。否則,我犯下專業上的失誤,就不能怪罪于本人的能力不足。當事人不合作,就算我是福爾摩斯再世,也無法替你解決難題。」
「說得像律師一樣。」彥杰呵呵笑道。「我並不是存心想瞞你,只覺得還不是你知道這事的時機。不錯,上回的投標失利對本公司其實並沒有什麼致命性的影響,公司當然也不會因為此次事件而關門大吉,不過程副總卻很認真。而你也知道,我才剛接董事長的位置沒多久,有很多公司內部的事務我並不比你這個剛上工的特別助理多了解多少。再加上本公司的派系復雜……」
「這還牽扯到派系?」伊人瞪大眼,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又不是政治。」
「小姐,難道你不曉得大公司里的人事傾軋一點也不輸政治上斗爭的激烈嗎?」彥杰好笑地道。
伊人恍然大悟,她倒忘了自己以前在雜志社工作時,所遇到的人事斗爭問題。
「好啦,我承認在這種事上我還太女敕。唉,早知道你們公司也有這種問題,我才不來呢。這種事我實在受夠了,大家都是拿薪水辦事,何苦來那套。」
「大家都像你這麼想,世界上就不會有戰爭了。」彥杰也感嘆著。
「廢話少說,請問貴公司到底有幾個派系?」
彥杰听見她這麼問,臉上現出又好氣又好笑的無奈表情。伊人對東南營建公司的稱呼,從本公司變成你們公司,現在又成了貴公司。這小妮子該不會是想落跑了吧?
「伊人,別忘了這個‘貴公司’現在是你上班的公司。」
「是嗎?還不一定呢。」她含糊地道。「快說,別浪費時間了。」
彥杰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小派系連我這個董事長也不清楚。大派系可分為股東派、總經理派、程副總派,以及建築部的蕭副總派。」
「怎麼沒有董事長派?」伊人狐疑地問。
彥杰自嘲地笑了笑。「別忘了,我這個董事長才剛上任,還沒有成立自己的軍團。而你宋伊人,宋大特別助理,就是董事長派的首席軍師,其下管轄趙美君和張靜雅。」
「哇,這麼人單勢孤啊。」伊人喪氣地道。「那你之前的董事長呢?他沒有自己的親信嗎?」
「之前,東南營建公司的董事長是由我大伯父兼任。不過由于他在東南集團的工作繁忙,沒空管理本公司,一切公務都是交由俞總經理負責。」
「那也就是說你現在回來,等于剝除了俞總經理的部分權力……哇,那總經理派不就跟咱們董事長派有了正面的利益沖突。」
「小表,別把事情說得這麼恐怖。」彥杰笑道。「不要忘了俞總經理是我的親舅舅,他難道還會為難我這個外甥嗎?其實,早在我父親過世時,爺爺便有意拔擢舅舅當董事長,但舅舅說什麼都不肯,堅持等我長大後接任這個職位,爺爺不得已才讓大伯父兼任,但真正負責經營公司的人是舅舅。我結婚後,舅舅認為是時候了,才要求爺爺讓我回來擔任董事長。他不但負起繼續經營公司的責任,還嚴格的監督我熟悉公司的內部事宜。這次程副總對四方建設公司的懷疑,也是舅舅建議我要認真看待,他說程副總是個人材,如果我一開始就漠視他所提出的疑問,會顯示出我對公司的老臣不夠尊重,因而引起人心惶惶。」
「只是安定內部人心這麼簡單嗎?」伊人懷疑地問。
「當然不是。程副總的懷疑是有幾分道理,再加上最近公司的業績小部分滑落,而那些股東……」彥杰搖搖頭,笑容有幾分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