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知遠害他的那筆帳又該怎麼算?
想到父親對知遠的虧欠,郭冀也只能沉重地嘆口氣,讓一切的恩怨隨父親的死去化為飛塵。
「寧福,我可以放過知遠。但他必須答應我天一亮,立即帶著林氏和他們的孩子離開定遠侯府,最好是遠離京城,別讓我再踫見。」
「他一定答應的,少侯爺。」寧福在地上連磕了數個頭,拉著知遠向他致謝。
「你……」知遠表情復雜地看著他。
「別說了。」郭冀朝他們擺擺手,瀟灑地走出鬧了一夜風雨的芙蓉閣。
※※※※※※寧知遠的事件過後,郭冀一方面忙著料理父親的喪事,一方面重整知遠離府後的大小事務。
皇帝知道他無恙歸來,命他承襲爵位,並給予一年的守喪期。
冰冀知道,這是因為父親一直為皇上身邊的股肱大臣,加上他表姊為當今皇後,所以皇上才希望他能繼承亡父的政治勢力,留在京城為明室效力。
想到一年後,也不可能再回邊關重過戎馬生活,郭冀不由得有些悵然。但為了定遠侯府的興隆,他也只能向現實妥協。
其實這樣的妥協也是不錯的。
他打算在父喪的百日之內迎娶青黛,讓蕭索已久的定遠侯府增添一些喜氣;否則便得等上三年。他等不了那麼久,郭冀如此認為,定遠侯府和他本人都需要楚青黛,她會是個稱職的侯爺夫人。
離開綠柳山莊的前一晚,兩人熱烈的擁吻再一次在他記憶里燃燒。他迫不及待地想重溫那種感覺,無心再聘煤行繁瑣的議婚事宜,以父喪為由,向皇上請求賜婚,一道聖旨便讓楚家小姐成為他即將迎娶的新嫁娘。
※※※※※※※「……欽此。」
青黛呆視著父親從宣旨的欽差大人手中接過聖旨,被丫鬟扶起的嬌軀猶輕輕顫動,彷佛仍無法接受這個訊息。
五天前,她從兄長口中得知郭冀的父親不幸病逝的消息時,心里雖為郭冀難過,卻不免暗暗雀躍。
案喪得守三年,在短時間之內,她不必出閣了。
並不是她有意逃避和郭冀的婚事,而是……只要想起那一夜他熾熱無比的闐暗眼光,和自己在他懷里所感受到的悸動震撼,青黛便忍不住全身燥熱了起來,心里又慌又怕。
那一晚,當他充滿邪氣的眼光罩住她,唇舌和大掌在她身上施展魔力,她只有降服的份,而無法做出任何抗爭。若不是大哥和玉笙出來尋她,青黛不知道自己會任郭冀放肆到何種地步。
每當想起那事,她便又羞又惱,心里泛出讓她害怕的甜蜜渴望。
她既不愛郭冀,跟他又尚未成婚,怎麼可以放任他……青黛越想越羞,覺得郭冀這人真是可惡,竟讓她墮落成的女子,心里著實有些恨他。
所以,得知郭冀的父親過世,青黛才會暗自歡欣,以為兩人的婚事終要延遲些時日。她希望能在往後的三年間好好認識郭冀這個人,或許,他們能培養出感情來。只是,她萬萬料不到郭冀一刻也等不了,請旨賜婚,打算在父親百日之內將她迎娶進門。
一思及要遠離家鄉,嫁到陌生的地方和一個相識不深的男人成為夫妻,青黛再難壓抑忐忑不安的心情。
「恭喜你了,青黛。」疏影笑吟吟地對她道,青黛卻是頭暈目眩,緊繃的臉蛋一個笑容也擠不出來,只感到天旋地轉,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
※※※※※※臭郭冀,爛郭冀!
青黛在房里也不知罵了幾回。
到她家賀喜的人潮絡繹不絕,全由她父母兄嫂應付,半點也煩不到青黛。
但有個人是她怎麼避也避不了的。
「小姐,賀小姐來看你了。」貼身侍女桃葉看了看小姐憂愁含淚的眼,小心翼翼地道。
賀夢依,青黛嘆了口氣。想到這個從小苞她一起長大的閨中密友,怎麼樣也狠不下心來拒絕她。
「請她進來。」青黛吩咐過後,起床在梳妝台前整理了一下頭發,才走出隔開里外間的白玉屏風,到小廳里等待夢依。
沒多久,她就听見輕快的腳步聲從樓梯口傳來,賀夢依一身翠綠地走進她視線中。
「青黛,恭喜你了。」
夢依的笑容顯得淡漠,增添了青黛的愁緒。她眼眶一紅,淚珠兒滾落下來。
「怎麼了?」夢依大驚失色地摟住她安慰。
青黛扁了扁嘴,拭掉眼中的淚水埋怨道︰「你好冷淡,讓我覺得我們之間的距離好遙遠。自從大哥成婚後,你就不像以前那樣待我了。」
「青黛……」夢依苦澀地笑了一下,「你該了解我的心情。」
「我知道你是因為大哥的關系,但我們之間的友誼,難道比不上我大哥在你心里的地位?」
「我……我不是故意疏遠你,只是忍受不了見到楚大哥和疏影卿卿我我。」夢依咬著唇,眼楮紅紅的。
「大哥已經成親半年多了,你還耿耿於懷。」青黛嘆了口氣,淚光迷蒙的眼同情地投注在夢依嬌俏的臉蛋。「那你今天為什麼又來看我?」
「你有這麼好的歸宿,我理當來向你道賀。」夢依強裝笑容地道。
「可是你的眼神那麼冷漠……」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婚期在即的關系,青黛的心情特別慌亂,動不動便會情緒失控。
「我不是冷漠,我是……」夢依咬住唇,吸了吸鼻子。「青黛,我嫉妒你。」她坦然的看進好友詫異的眸里,落寞地道︰「你雖然跟杜玉笙解除婚約,還是覓得更勝過他的乘龍佳婿。」
「你……你這麼認為?」青黛皺皺鼻子,她不認為郭冀是比杜玉笙更好的歸宿。
「難道不是嗎?」夢依訝異地問。「據說這位定遠侯不但相貌堂堂,而且驍勇善戰。這次承蒙皇上賜婚,誰不羨慕你們楚家門楣生輝,竟攀上個達官貴人。听哥哥說他是楚大哥的朋友;還是你命好,有這樣交道廣闊的兄長,替你張羅了這樁好親事。像我大哥啊,唉!他交的全是狐群狗黨,沒個上得了抬面的。」
夢依的話才剛說完,青黛便噗哧笑出聲。這位跟她同齡的好友似乎恢復了以往的活潑,失戀的陰影從她姣好的容貌上淡去。
「夢依,你這麼說太過分了。」青黛嬌嗔道。「別忘了家兄也是賀大哥的朋友,你這麼說,不把我哥哥也給罵進去了嗎?」
「哎呀,楚大哥自然是個例外。」她著惱地回道。
「其實這樁婚事不是我大哥促成的。」青黛說。
「嘎?」夢依狐疑地瞅緊好友臊紅的粉頰,漆亮的眼珠兒一轉。「難道是……他對你一見鍾情?可是,你們是什麼時候認識的,我怎麼不知道?」
青黛頰上的火熱更甚,她可沒臉把自己主動向郭冀求婚的事說出來,只好尷尬地道︰「我們上回去揚州時,我將他從運河中救起,在綠柳山莊養傷幾天。」
「所以他就愛上你,決定娶你為妻?」夢依贊嘆道,「好個以身相許,真是令人羨慕。」
「夢依,你說什麼啦,才不是這樣哩!」青黛懊惱地道。
「不然是怎樣?」她好奇地問。
「唉!」青黛捂著發燙的臉嘆氣,避開夢依探詢的眼光。「是……他知道我不想嫁給項玉堂,才承諾娶我。」
「他為了這緣故娶你?」夢依不可思議地瞪著她,「青黛,你真的這麼認為?」
「不然,你以為是什麼?」她沒好氣地反問。
「青黛……」夢依搖頭嘆氣,「我真是不明白,你為了不想嫁給項玉堂,就嫁了個才認識幾天的男人,而他,也為了同情你不想嫁給項玉堂而娶你。這種連三歲孩童都蒙騙不了的謊言,你居然想用來說服我?!你還當我是朋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