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不是說︰「天若不愛酒,酒星不在天。地若不愛酒,地應無酒泉。天地既愛酒,愛酒不愧天。」就讓他效法先聖先賢,藉著美酒將所有的痛苦和煩惱都拋掉,把體內灼燒的妒焰整個澆熄!
「客倌,您要點什麼?」滿臉笑意的店小二客氣地問道。
行雲想起和飛白喝過的四川名酒「荔枝綠」,他才喝不到半壺便已醉了,最適合在這時候拿來麻醉他的知覺,讓他不再想起疏影。
疏影,疏影,你為何這樣對待我?
「給我一壇荔枝綠。」他一咬牙,回道。
濁酒一杯復一杯,行雲想澆醉他的理智,但他的腦子卻比沒喝酒前還要清明。
他想起歐陽修的一闕《浪淘沙》,想起和疏影攜手游遍的江南美景,那一幕幕在他心底重演,更增添相思愁恨。
把酒祝東風,且共從容。垂楊紫陌洛城東,總是當時攜手處,游遍芳叢。
聚散苦匆匆,此恨無窮。今年花勝去年紅,可惜明年花更好,知與誰同。
是呀,到了明年,陪伴在疏影身邊共賞春光的人不再是他,而是那可恨復可惱的唐瀲。天啊,他怎麼忍受得了!
他再將一碗酒灌入喉中。此刻他方能體會到昔年白蘿對郁竹風的恨意,還有唐謙對杜菱花的痴情。一番真愛全被無情的流水棄之東流,教他們如何不恨、不怨?
疏影,行雲哀嘆著,為何我對你這麼好,你還這樣對我?你知道我為你柔腸寸斷,心傷魂消嗎?
行雲的心好痛,好痛!他懷疑是不是痛到極點,反而可以不痛了?是不是到了那時候,他便可以將疏影忘掉?還是會像被針扎般,抽痛地記起她欲笑又還顰的嬌態?不,不,他不要想地了,不要想她了;可是他管不住自己的心啊!
疏影,你到底知不知曉我這麼愛你!
他捶著胸,又狂飲了一碗酒。
他在唐家大廳熱情的表白,她是否听進去了?他要求她嫁給他,她卻含羞推卻。
你真的不愛我嗎?疏影!
行雲想起疏影柔情盈盈地撫模他的臉,想起她痴狂凝視他的眼神,也想起她沖動地親吻他臉頰那如電擊的一觸。她怎麼可能不愛他呢?否則她為何要這樣對待他?
他再度充滿希望,隨即又被妒嫉的狂流所淹沒。
如果她愛他,為何會投入唐瀲的懷抱,這樣傷他?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他越想心越亂,愛、恨、悲、喜連番在他心底交替,他想不透,想不明白!
他無意識地繼續將酒液灌入喉中,表情苦惱。
店里的客人和店小二,對這位衣著華麗、容貌俊美無儔的年輕男子大搖其頭。他們都不明白像他這樣的天之驕子,為什麼要藉酒澆愁?會是為情所苦嗎?不太可能吧!以他那樣的條件,哪家的閨女拒絕得了?該是打著燈籠都挑不到的理想夫婿。
午後的日光自酒樓窗口、門口投射進來,一位娉婷美麗的絕色佳人施施然地走了進來,她身後還跟了一名丫環、兩名家丁。
店小二揉揉眼楮,呆立門口。
店里的客人已有人發出驚嘆聲,認出這位衣飾華麗的美人,是有四川第一美女之稱的唐門小姐。
唐灩早在行雲沖出唐門時,便派人暗中跟蹤。為情所困、心亂如麻的行雲,絲毫沒發現身後有人跟尖。唐灩在接到門人回報行雲於酒樓里爛醉狂飲,立刻帶了人過來。
瞧他那落魄傷心的模樣,唐灩也感心疼。昨晚被他斷然拒絕引起的傷心,全在這一刻被她拋離。現在,她只想安慰他,撫平他受到的傷害。
「楚大哥,我們回去吧。」她走到他身邊,溫柔地說。
「不……我要……喝酒……」行雲趴在桌上,口齒不清地回答。
「我們回去再喝,我準備了好多好多酒等你。」
「真的?」他傻笑。
「當然,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唐灩命兩名家丁扶起行雲。
「呃,」他打了個酒嗝,掙扎著。「不,我等疏影。疏影,你為什麼不來找我?」
唐灩听見情敵的名字,心里很不痛快,她勉強忍住不悅,好言相勸︰「我帶你去找疏影,乖乖的。」
「還要喝……酒……」他呵呵笑著。
「好,帶你找疏影,還有喝酒。」
「嗯……你真好。」他笑著倚在家丁的肩上,順從地讓人將他送進轎中,返回唐門。
第九章
唐灩將行雲送回客房後,命人準備醒酒湯和溫水。
由於行雲已在房外吐過,唐灩應付起來較為輕松。她接過丫環遞過來的手巾,溫柔地輕拭行雲的臉。
就是這張俊秀、月兌俗的臉,讓她一見傾心的。
她眼楮充滿愛憐地梭巡著那輕攏的濃眉、那不安眨動著的髻曲長睫,還有挺鼻下那張寬大薄抿的性感嘴唇。
他的下巴也同樣迷人,方正堅毅,代表他對情感的執著。
唐灩心中揪痛,有著自憐和對心上人的憐惜。
為什麼他執著的對象不是她呢?
唐灩一想到酒樓里行雲狂飲爛醉的模樣,心情便感郁悶。向來儒雅瀟灑、珍惜羽毛的冷傲男子,居然會為了一時的情場失意,而墮落至此?
可見得他對疏影投入的感情有多深了。
其實,她不該感到意外的,唐灩苦澀地想道。她早就知道行雲是那種至情至性的男人,一旦付出真心,便是終生無悔。她便是看上他這一點,才一心痴求。只是沒料到他付出真心的對象居然不是她,害她只落得一點痴心,其余付諸東流。
只是那個可惡的郁疏影卻不知道珍惜行雲的真情,反而傷害了他。對於這點,唐灩認為雖是不可饒恕,卻可以被原諒的;畢竟,這給她制造了機會。
唐灩偷笑著,縴手不自覺地移到行雲飽滿的前額。
他的發絲有些凌亂,但仍然光潔黑亮得誘人有伸進去撫模的沖動。她多麼盼望有一天能解開他的發髻,悠游於其中,替他整發、綰發,像個最溫柔貼心的妻子般。
她盼望那一天的到來。幻想著以自己的柔情來撫平行雲在疏影那里所受到的傷痛,幻想他終會被她感動,明白她是唯一深愛他的女人。
仿佛已見到那一天的來臨,行雲深情的笑容只為她,唐灩甜蜜蜜地綻唇微笑,縴手更加放肆地移向他的唇。
如此柔軟呀,她喘息著。
「疏影……」行雲突然低聲呢喃,「疏影……」他在睡夢中的身體被唐灩的撫觸所驚醒,一雙手握住唐灩。
「疏影……別離開我……」他大聲喊著,「別走,不要拋棄我,不要喜歡唐瀲,不要……」
唐灩臉色發白,心痛如絞,剛才的幻想都成了泡影。
「疏影、疏影……」他大喊著,唐灩用力壓住他的雙肩,制止他亂動。
「疏影……」他張大眼楮,瞪著唐灩。「我要疏影……」他哭喊著,「我要疏影……」
走到行雲房外的郁疏影,突然听見有人喊她的名字,好奇地移往窗口。
和唐瀲分手後,她著急地回到竹苑想見行雲一吐情衷,沒想到他卻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現在一听見有人喊她名字的聲音,滿像行雲的,更讓她按捺不住心中的焦躁往窗內一瞧,只見唐灩坐在床上,壓住躺著的男人,頓時一股氣直往上沖,她來不及思索,從窗口直接跳進來,一把揪起唐灩,把她推開。
「你干什麼?」她凶巴巴地怒瞪唐灩。
「你才干什麼呢?」唐灩也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你……你對楚大哥做什麼?」
「我還要問你對楚大哥做什麼呢?」
疏影听得一頭霧水,完全搞不清楚狀況。她對楚行雲做了什麼?她什麼都沒做呀,倒是看見唐灩在欺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