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有天堂,下有蘇杭。能跟蘇州景致相比的杭州,自然是不同凡響。
行雲不是第一次來杭州城,卻是首次到紅葉山莊拜訪。
玉劍山莊少主楚行雲的來訪,替久經沉郁的紅葉山莊帶來一股生氣。杜飛篷殷勤地接待,杜老夫人對這位才貌雙全的佳公子更是贊不絕口。
「行雲,你和飛白並稱江南雙秀,兩人又常常連袂行走江湖,怎麼這回卻不見飛白跟你同行呢?」杜飛蓬訝異地問。
機會來了。
行雲清了清喉嚨,有滿肚子準備要編派好友是非的話,然而事到臨頭卻全卡在喉中,只能乾澀地冒出︰「他不太舒服,所以賀女乃女乃不讓他出門。」
「不舒服?病了嗎?」杜老夫人關心地問。
行雲僵硬地點點頭,汗珠自他滾燙的皮膚滴落,雙頰漲得通紅。
飛白,你真是害苦我了。
他暗白埋怨著,勉強露出笑容道︰「現在不要緊了,他在四川受了點傷。」
「飛白在四川受傷?」杜飛蓬迷惑地問。
從行雲尷尬的表情中,他看出這件事必有內情,否則行雲為何一副有口難言的神色?
行雲硬著頭皮點頭。
「是誰傷他的?」
「是……」行雲遲疑地抬頭看著杜飛蓬,隨即又紅著臉垂下頭,訥訥地開不了口。可是一想起好友的交代,他只好咬著牙……
「行雲,你直說無妨。」杜飛蓬再次催促道。
我自然是非說不可。行雲自嘲地想。
「他被天魔宮主給打傷了。」
「好端端的,飛白怎麼會惹上那個女魔頭?」杜老夫人焦急地問。
「他……」行雲深吸了一口氣。「他跟天魔宮的少宮主在一起。」
「什麼?」杜氏母子異口同聲地喝道,讓行雲覺得頭皮發麻。
「飛白怎麼會跟對方在一起?」杜飛蓬神色嚴厲地追問。
「這……」行雲避開杜飛蓬凌厲的眼光,表情困窘。
雖然他說的話都是事實,不過他一生中從未道過別人長短,現在卻為了好友而道人是非,實在是難以啟齒。
「你不說我也明白。」杜飛蓬寒著聲說,他不悅地瞥了母親一眼,彷佛是在怪罪母親不該答應賀家的親事。
杜老夫人心里氣苦,天知道她早就後悔這樁婚事了,尤其是在玉笙落水之後。雖然玉笙的病勢已在五天前轉好,可是她的外孫女兒新晴卻突然病倒。
被兩個孩子這麼一折騰,杜老夫人覺得她又蒼老了許多。
「杜世伯,其實這件事也不能全怪飛白……」
「你不用替他解釋了!」杜飛蓬沉痛地說。「他是個什麼樣的人,我早有耳聞。看來這樁婚事我必須好好琢磨,我不能讓晴兒步她娘的後塵。」
行雲松了口氣,沒想到事情會進行得這麼順利,他還以為得再加油添醋地多說些飛白的壞話。
現在他是不是可以打道回府了?
不能吧,這不就顯得他是特意為說飛白的壞話而來的?
雖然這是事實,但行雲不願落人話柄。
「對了,女乃女乃曾提過玉笙賢弟儒雅俊秀,世伯可否替小佷引見?」
他話鋒一轉,原有的凝重氣氛緩和了下來。
杜老夫人慈祥地笑道︰「行雲,你來得正好。玉笙前些日子病了,這幾天正悶得慌呢,你剛好可以開導他。」
「玉笙生的什麼病?不要緊吧?」
杜飛蓬的臉色陰沉了下來。「他不慎落水,受了風寒,現在沒事了。」
行雲雖非賀飛白那樣善於交際,可是從杜飛蓬欲言又止的神色中,他多少看出了事情並非落水那麼簡單而已。不過他只淡淡的笑了一下,在杜老夫人的帶領下,到玉笙所住的清音雅舍探望。
玉笙雖是第一次見到行雲,卻早已風聞他仗劍江湖的英雄事跡,對他神交已久。兩人相談甚歡,行雲順勢客居在清音雅舍內。
「楚大哥,賀飛白是個怎麼樣的人?」祖母離開後,玉笙立刻開口問道。
行雲注視著玉笙那張略顯消瘦的儒雅俊容,發現才十五歲的他,神色之中似乎少了一絲年少的稚氣,而多了份感情的滄桑。
「飛白為人慷慨任俠,熱情助人。」
「听起來像個熱血的男兒,只是,他會是個好丈夫嗎?」
面對玉笙坦率的直問,行雲不由得苦笑。
他還要再編派一次飛白的錯處嗎?
「我不曉得,我還沒見過他當人家的丈夫。」
「听說他很風流,是嗎?」
行雲輕嘆了口氣,既不點頭也不搖頭。
「他配不上晴姊。」玉笙別過臉,望著屋外的菊花發呆。過了良久,他才又轉回頭注視正在發愣的行雲。
「你沒見過晴姊吧?」他綻出像陽光般燦爛的笑容,眼中現出一抹柔情。「她是世界上最美麗、最溫柔的女人。」
「是嗎?」行雲揚了揚眉。「只可惜還無緣相見。」
「我帶你去見她。明天。」玉笙朝他熱烈地點著頭,但是表情隨即變得暗淡起來。「她一直不肯見我。明知道她生病,她卻不肯讓我去探病,我心里著急死了。現在你來了,」他再度笑得像個無憂的孩子,「你是客人,如果你去看她,她不好意思拒絕的,這樣我就可以順便看見她。」
行雲望著玉笙,心中冒出一個想法。
難道,他竟然愛上了自己的表姊?
這個想法令他微蹙眉頭。
苞杜玉笙見過面後,他立刻發覺這個少年是跟自己同類的人,同樣為感情執著而無悔。一旦愛上了一個女子,就很難忘情而再去喜歡另一個女子。
如果杜玉笙真的愛上了郁新晴,那他妹妹怎麼辦?
青黛是他指月復為婚的未婚妻呀。
不,不能這樣。他絕不能讓妹妹嫁給一個心有所屬的男子。
「你願意去看晴姊的,對不對?」玉笙見他蹙緊眉心、陷入苦思,連忙追問。
玉笙懇求的眼神讓行雲張口欲說的拒絕梗在喉中。他怎麼忍心拒絕一個如此痴情的少年的懇求?他僵硬地點點頭,帶著一抹輕愁的眼光移向院子里正盛開的菊花。
第八章
急撥的琴弦在她一抬頭見到玉笙自花徑間狂奔向她時刺耳地響在空氣中,新晴無法動彈地停在原處瞪視著他。她想起身奔回房間躲避他,卻發現雙腳根本沒力氣站起來。
「晴姊……」玉笙著急地喊著,身後跟了一個人,大跨步地走進亭內,雲煙急忙攔住他。
「雲姨,別這樣。我帶了客人來見晴姊。」
雲煙听了後,才發現眼前站了個長身玉立的美男子。他風度翩翩,氣質出眾,而且正以一雙痴狂若夢的眼楮呆望著新晴。
是她!
行雲在心里狂喜地喊著。
他在岷山上尋尋覓覓了二十天,沒想到她竟然在江南!早知如此,他就听了飛白的話到紅葉山莊來尋她。
他的眼光貪婪地流連在她蒼白消瘦的玉容上。
她似乎少了一份活活潑潑的生命力,略微紅腫的眼楮仍驚愕地瞪在玉笙身上,微張的紅唇,尖瘦的下巴,蹙緊的眉心,在在惹人憐愛。
她依然美得驚人,而且還多了份空靈的柔美氣質。
「晴姊……」玉笙調皮地眨著眼,一臉笑容。「這幾日你都不讓我來看你,我知道你是惦著我的病,可是你生病同樣令我掛心。現在我病好了,楚大哥又來了,所以我拉著他來看你。」
新晴神情恍惚地點點頭,眼光移到行雲臉上。
她朝他溫柔地一笑,行雲的心微微揪緊,嘴角輕揚。
「楚大哥是蘇州玉劍山莊的少莊主。楚大哥,這位就是我的晴姊。」玉笙驕傲的表情,引得新晴心中泛起一陣陣甜蜜的漣漪。
「久仰郁小姐蘭心蕙質,今日一見才知傳言尚未及小姐的十萬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