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刃全部沒入,從她身後傳來的男性悶呼聲振奮了她瀕臨崩潰的生命意志,她凝聚剩餘的力氣,忍住劍刃抽離身體的痛楚,一掌打向愣在當場的菱花。
椎心之痛自她的掌心順著手臂一路震向她的心脈,她張大眼楮不敢置信地瞪著眼前的黑衣人。
「為什麼?」她啞聲嘶喊。
「我不準任何人傷害她。」
白蘿的嘴唇扭曲成一抹自嘲的譏諷,完好的另一只手突然抓向那人的頭巾,一張清奇俊秀的臉落入她眼中,可是她還來不及思考,視線便已模糊了,整個人無力地傾倒於地。
黑衣人幾乎是立刻將頭巾覆回臉上,除了白蘿外,他以為沒有任何人看見他掩在黑巾下的真面目。
但是還有一個人。
苞在他們身後趕過來的白藜在目睹師姊身亡的同一刻,決定她應該是什麼都沒看見,所以她閃入花叢中。
「竹風……」菱花腳步顛僕地繞過黑衣人,走到伏倒在白蘿身上的丈夫身邊。
當她抬起他蒼白的頭顱時,他勉強睜開無神的眼楮不舍地望著她。
「是我害了你……」她粉白的嘴唇顫抖地說,眼光從他沾著血的嘴角,移到下月復部被血滲濕的白衣。
「不……」他泛出一個苦笑,聲音虛弱而低微。
菱花把耳朵貼到他的嘴邊。
「我愛你,好好活下去……」
「不,」她對著他的耳朵低聲地說︰「君既為儂死,獨生為誰施?」
「菱花,活下去!」他無力地低語著。
「對不起,不能為郁家留下香火。」如珍珠般的淚串落在竹風臉上。「我生了一對孿生女兒,長女喚為疏影,次女叫做新晴。杏花疏影,楊柳新晴,願我們的女兒能在這場無情的風雨中存活下來,而有幸福的一生。」
「菱花,不要……」
「生不同時,死同衾。這是我們說過的話。」
「為……我活著……」
「竹風,我愛你……」
她親了親丈夫的臉頰、嘴唇,感覺到他的最後一絲氣息消失在自己的口中,她偷偷拔出發上的金步搖,小心翼翼地挪到心口。
鋒利的釵尖抵在她的心口,菱花用盡所有的力氣將金釵插入心髒。
她咬住粉白的嘴唇,忍住逸出口中的申吟,不過站在她身旁的黑衣人還是听見了,當他著急地蹲抬起她傾倒在竹風胸膛的身體時,只看見菱花噙著淚的微笑。
「菱花……」他的眼中充滿震驚與不信,然而探在她已無氣息的鼻孔下的手,卻證實了這項他無法相信的事實。
「首領,紅葉山莊的人馬距離綠柳山莊不到一里了。」
他彷拂從夢中醒來,瞪視著身旁的屬下。
「到郁竹風的房間給我搜,命令大夥準備撤退。」他冷峻地下完命令後,立刻在菱花身上模索,接著又在竹風身上搜過一遍,都沒有他要找的東西。
他失望了,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白忙一場。
人沒到手,就連雙鳳佩也杳然無蹤,他真的失敗得這麼慘嗎?
他立刻想到布在莊外埋伏的人手,顯然郁家有人逃了出去。
他的眼光落在菱花平坦的小骯,默默地看了一會兒,帶著眾屬下在蓮園放了一把火後離去。
他終究是舍不得傷害菱花的,即使是她的尸體也不能。而那一把小火,不過是用來阻撓追兵罷了。
白藜召集剩餘的天魔官人馬,在看了竹風的尸體最後一眼後,發出深長的嘆息,將郁氏夫妻倆並躺,帶著師姊的尸體很快地消失在夜幕中。
☆☆☆
等到紅葉山莊的莊主杜飛蓬進入綠柳山莊時,迎接他的不是妹妹、妹夫的喜相迎,而是滿莊的血腥。
他來晚了,他來晚了!
只來得及率領屬下撲滅一場小火。
歉疚和愧恨交織在心頭,他恨自己為什麼不早一點知道這個陰謀?為什麼不早一點出發來救妹妹、妹夫?
如果他早一點到達的話,或許還來得及阻止這場悲劇。他發狂地在地上橫七豎八的尸體堆里尋找親人,他身後的屬下也跟隨著主人四處搜尋生還者,直到他們來到花園,看到並躺的那對尸首,杜飛蓬所有的希望都落空了。
他抱起妹妹的尸體,眼淚早已從熱辣辣的眼眶中冒出。他的喉頭痛得無法言語,望著插在菱花胸口上的金步搖發呆。
菱花是自殺的!
這個念頭一進入腦中,他心中的悲痛更加深切。
你怎麼這般傻?菱花。
他在心里哭泣著,為什麼不等哥哥來?為什麼一定要隨竹風而去?
你怎麼忍心拋下哥哥,拋下娘親?
你該活著的呀,為什麼?
只是這所有的為什麼,已香消玉隕的菱花是無法回答他的,這使得杜飛蓬更加傷心。低微的申吟聲傳進他已然模糊的听覺中,他差一點以為是死去的菱花或竹風復活過來。
隨他一同前來的三總管江天達很快就澆滅了他的希望。
「莊主,綠柳山莊的聶總管還活著。」
「他在哪里?」
江天達將傷痕累累的聶雲清扶到杜飛蓬面前。
「是誰殺了他們的?」他抓住聶雲清的衣襟追問。
「天魔宮和一群不明人士……」
「果然如我所料。」杜飛蓬的臉上露出一抹慘笑。
他意外地得知天魔宮為了得到雙鳳佩,勾結江湖中的一群敗類打算對綠柳山莊不利。他著急妹妹、妹夫的安危,所以帶領屬下日夜兼程趕來,沒想到還是遲了一步。
「我不會放過他們的!」他咬牙切齒地嘶吼。
「小姐……兩位小姐……」
「什麼?」
「小姐……」聶雲清的意識逐漸渙散,江天達趕緊點穴護住他受傷的經脈。
「莊主,聶總管受傷不輕。還是等屬下為他稍做洽療後再說吧。」
「也好。」
「莊主。」紅葉山莊的四總管周泰成很快地來到杜飛蓬面前。「屬下在山莊外找到兩位受傷的郁家僕人,他們說奉了夫人之命,要將郁家的遺孤交給莊主。」
郁家的遺孤?
一縷希望在悲痛中冒出來,杜飛蓬立刻著急地追問周泰成︰「人呢?」
雲煙手抱著郁家二小姐,在郁義的扶持下走向杜飛蓬。
她未語,淚已先流。尤其是在見到莊主和夫人的尸體後,心中所有的希望更是落了空。
「這個孩子……」杜飛蓬指著她手中的嬰孩,發著抖問。
「這是莊主和夫人的骨血。」雲煙將嬰孩交到杜飛蓬手中後,伏在主人身上痛哭。
杜飛蓬淚眼模糊地望著家里那張正陷入沉睡的疲憊小臉,那完全不知道父母已慘亡的天真小臉,兀自陷入無知無覺的睡夢中。
他感到心痛和憐惜,為這可憐的女嬰,也為妹妹、妹夫的英年早逝。
「小姐胸前有只紅色錦囊,里面那封信是小婢照夫人的交代寫的,請莊主細看。」
杜飛蓬從錦囊中取出信來,看完之後,心情更加悲痛。現在他終於了解聶雲清所言兩位小姐的意思了。
「另一個孩子到哪去了?」
「我和雪雁分兩路走,她帶著疏影大小姐在郁仁的護送下走東邊的路。夫人吩咐我們將小姐送到紅葉山莊。」
「泰成,你立刻帶一隊人到東邊搜尋雪雁和郁仁的下落。」
「是。」
希望他們沒事。
雲煙在淒愴的淚眸中向上天祈求。
她凝望抱著郁家骨血而淚流不止的紅葉山莊莊主,為名震江南的鐵漢的眼淚而唏噓不已。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是呀,今天的確是個傷心的日子。
她失去了家,杜飛蓬失去了妹妹、妹夫,而可憐的新晴小姐一出生就沒了父母。
還有那個下落不明的疏影小姐。
她跪在地上向主人視禱,希望他們在天之靈能保佑大小姐平安無事,讓郁家姊妹有重逢的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