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瞧瞧這孩子,不喜歡姊姊,卻喜歡弟弟。」潘耀仁搖搖頭笑道,「逸兒,可別搶你潔玉表妹的相公,不然,我們潔玉會抗議的噢!」
在潔玉身邊和義妹面面相覷的娃兒突然大聲地叫嚷了起來,肥胖的小手輕柔地撫著才六個月大的女嬰。潔玉張口打了個呵欠,斜睨他一眼,完全不將他放在心上。
明瑤轉動眼眸來回地看著她的寶貝兒女,心里狐疑著。雖說這對雙生子長得一模一樣,難以分辨,可是她這個做母親的偶爾還是可以分辨出來。龍兒較愛吵鬧,鳳兒則比較文靜,怎麼今天的情況卻反常起來?
她凝神細想,立刻猜到可能是丫鬟們把玉佩掛錯了,不過,不礙事,等一下她會吩咐她們更正過來。
「明瑤,你帶兩位夫人到後院休息,我跟東方兄、潘兄還有事要談,等客人到齊後,再抱孩子出來。」
明瑤遵照夫君的交代,帶著兩位新交的朋友到她所居住的廂房。東方逸霸佔著他的
「好弟弟」不肯放手,趴在床上盯住那張漂亮的小臉。而潘潔玉則躺在「干姊姊」的身邊,任那雙肥嘟嘟的小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模著她。
※※※
還不到晌午時分,龍鳳山莊門口已盈滿賀客人潮。
余鳳英站在離大門約兩丈遠的角落,望著那富麗堂皇的屋宇發呆。沒想到離開長安十三年,龍鳳山莊非但沒有一點衰敗的跡象,甚至比守禮在世時更加興盛。反觀自己滿面風霜,身上穿的是粗布衣棠,只怕遠比不上莊里的僕佣呢!
「這座山莊還真大!」站在她身邊的紫袍漢子掠了掠下顎的胡須說道。
余鳳英微蹙眉頭地斜現他一眼,心中十分懊惱。
她和景武是在前來長安的途中遇上她這位二哥的。二十幾年沒見面的兄妹,在初重逢時心情當然是十分激動,但是很快的,她漲滿親情的心便被一股嫌惡所取代。
她當年便是因厭惡打家劫舍的生活,才毅然跟了趙守禮,而今再與賊人與伍,又把他帶進龍鳳山莊,豈不是引狼入室?然而,盡避余鳳英極力想擺月兌她二哥,可是余剛一听說他們是要去長安的龍鳳山莊,便死跟著不放。說好听點是要幫他們壯聲勢,說難听些則是想乘機揩油。
「娘,龍鳳山莊好象在辦什麼喜事。您跟舅舅先在這里等一下,孩兒去跟門口的管事打听。」
景武走近正在大門口招呼客人的僕役,覷到一位看起來較和藹可親的中年漢子,便堆滿笑容地向前探問。
「這位大叔,山莊里今天是不是有喜事?」
中年漢子眼皮微抬,溜了他一眼。「年輕人,你是從外地來的吧?今天是趙家的孫少爺和孫小姐滿周歲,長安城里幾乎是無人不知。」
「在下是從洛陽來的,有事要拜訪趙莊主。」
「今天客人這麼多,莊主只怕無暇接見呢!」
景武勉強一笑,點頭向對方道過謝後,走回母親身邊。
「娘,我們來得不巧,今天趙家有喜事,只怕大哥沒空見我們。」
「什麼喜事?」余鳳英問。
「趙家的孫少爺和孫小姐滿周歲。」
「不過是小孩子生日就辦得這麼熱鬧鋪張。」余剛不滿的啐了一口,「你們可是他們的長輩,當然有資格上門道賀。」
「娘,我們又沒準備禮物,還是改天再來拜訪吧!」
「備什麼禮物?不過是小孩子生日。」余剛插嘴。
「趙家是大戶人家,最重視禮儀了,我們上門沒帶禮物會被人看輕的。」余鳳英不悅地回答。
「小孩子的禮物還不簡單,不過是金鎖片之類的。我這里就有幾個,等一下拿個紅紙袋包一下就行了。」
「二哥,今天趙府里這麼忙,景文只怕真的沒空見我們。」余鳳英委婉地勸道。
「若是他天天都有事,你們不是一輩子都不能上門?」余剛嗤之以鼻,「擇期不如撞期,今天小孩過生日,他的心情一定很好,談事情也比較容易些。再說,你們的盤纏有限,不可能毫無期限地等待下去。依我看,還是速戰速決為妙。」
余鳳英覺得兄長的話也有道理,于是轉身對兒子說︰「景武,你舅舅的話也對。不如你先請管事將名帖遞進去,你大哥若有空就見我們,若沒空咱們明天再來。」
景武依照母親所言,再度走向大門口,仍找先前那位中年漢子。
「大叔,我們是趙莊主的親戚,這次遠從洛陽而來,有事要找他。我這里有張名帖,可否請大叔幫我遞進去,看看莊主是否有空接見我們?」
中年漢子接過名帖後,又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景武一番,發現他的眉宇之間果然和莊主有些相像,搞不好還真是莊主的遠房親戚呢!他朝景武點了點頭,轉身走進大門。
景武等了約莫兩刻鐘的工夫,中年漢子才再度走出大門,臉上堆滿了笑容。「大爺,莊主請你進去。」
景武伴著母親和舅舅,在他的引路下,繞過層層院落,走到一棟花木扶疏的精舍前。那名中年漢子上前在門上敲了敲,立刻有個青衣小廝將門打開,把他們迎了進去。
景武走進門內,發現屋子的正中央坐著一位錦袍男子,他一見到他們便起身相迎。
景武凝神細看,發現那名男子容貌俊秀,年紀跟他相仿,不愁而成的眉宇間隱隱有父親的影子,他不由得眼眶微熱,向前拜倒。
「景武,不用多禮。」景文扶起他,溫和地凝視著十三年未曾謀面的胞弟,拍了拍他的肩,微笑地轉向房內其他兩人。
「這位是姨娘吧?」他欠身向余鳳英行禮。
「老身不敢當。」余鳳英向旁退輕移一步,避開景文的行禮。「難得莊主還記得我這個苦命的婦人。」
景文听出她聲音中的一絲怨恨,無奈地嘆了口氣。長輩的恩怨豈是他這個做晚輩的管得了的?
「大哥,這位是我舅舅。」景武發現氣氛有些尷尬,連忙岔開話題。
「請坐。」景文朝紫袍漢子點了點頭,示意客人入座。等到家丁奉茶之後,他才再度開口聊了些家常話。
其實早在收到名帖後,他的心中就有了底——景武這次前來必有所求。他也覺得趙家虧欠他們母子,心里想做些補償,所以才答應接見他們。
「賢弟,這些年來你們都過得好嗎?」
「小弟托天之福,倒還過得去,在洛陽開了間鋪子,經營南北貨的生意。」
「娶親了沒?」
「娶親了。」
「有孩子了嗎?」
「拙內已有身孕。」
「那樣很好……」景文點了點頭,注意到景武母子欲言又止的,也听見余剛清了清喉嚨,正準備發表高見。
「咱們就別再做虛偽的客套了。我說莊主,我們這次前來實在是因為日子過不下去了,才想找莊主周轉周轉。」余剛直截了當地開口。
「賢弟有何困難,但說無妨。」景文爽快地說。
「大哥……」景武嘆了口氣,「只因載運小弟貨物的船在徐州被撞沉了,另外一批從絲路引進的寶石地出了亂子,所以才想向大哥……借點錢。」景武羞愧地低下頭去,景文看了真是于心不忍。
「我們是親兄弟,還說什麼借不惜呢。需要多少?」
「需要……兩萬貫錢左右。」
「兩萬貫錢……」景文沉吟了一下,「好。不過,今天府里有事,只怕要遲個一兩天才能給賢弟。對了,景武,你們在哪里落腳?」
「我們住在城東的五福客棧。」
「我會命人打點你們的食宿,待我將銀兩準備好,再知會賢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