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鴉知道竹林間來了敵人,他不敢怠慢,嘬口為聲,尖銳的口哨聲響起,鴉群再度朝他集結,準備攻向長風。
蕭湘心中又急又恨,她猛然想起那個烏鴉一定是以聲音控制鴉群攻擊人,連忙拔起頭上師兄在揚州城買給她的金釵,悄悄移近他,使出全力將金釵擲殺向烏鴉的喉部。
正在全神指揮鴉群的烏鴉,沒料到蕭湘會突然下手,竟然來不及閃避金釵。他突然覺得喉頭一痛,尖銳的口哨聲消失在喉嚨中,他抓住頸上的金釵想拔起,不料集結向他的烏鴉突然反噬其主。
蕭湘不忍心看那殘忍的畫面,飛身趕至師兄身前,協助聶凱臣扶著長風快步通過林中小徑,菱歌和蓮娃緊隨其後。
淒厲的呼叫聲在他們身後像惡鬼般追趕他們,然而蕭湘等人一離開竹林後,還是立刻停了下來。
蕭湘先喂了長風一顆解毒丸,再撕開他的衣服,檢查他肩上的銀針是否有毒。
她發現傷口有黑血滲出來,急得差點掉眼淚。她收斂心神,以嘴吮吸傷口,希望能將銀針吮出,可是地失望了。
蕭湘將口中的黑血吐出,表情凝重地對長風說︰「師兄,我要你逆轉經脈,先將銀針逼住,回去後我再請福伯幫你逼出銀針。」
長風依言而行,蕭湘撕開裙擺替他裹住刀傷,菱歌和聶凱臣攙著長風下山,直奔停在湖畔的畫舫。
第11章
折騰了一整夜,那口銀針才在蕭福的內力催逼下,被逼出體外。
蕭湘吁了一口氣,從蓮娃手中接過煎好的藥汁喂進長風口中。
服完藥後,長風閉目休息,左胸鼓起的繃帶是蕭湘的杰作,她已替他縫好傷口,然長風仍因血流過多而感到疲累。
第二天,福嬸到街上買了些鍋碗瓢盆,依照蕭湘的交代,烹煮補血養氣的藥膳給關長風吃,其余的人仍用客棧的飯菜。
到了晚上,長風的傷勢已有好轉,不再發高燒。他胃口大開地吃了兩大碗福嬸煮的鱸魚湯後,在蕭湘的服侍下,酣然入睡。蕭湘則因為連日來的疲累,而有些食欲不振,她婉拒蓮娃送來的晚飯,只將就吃完剩下的鱸魚湯。
蕭湘坐在長風床前的椅子上假寐,門上突然傳來幾聲輕敲,聶凱臣推門進來。
「蕭姑娘,我來看少主的傷勢。」
「他睡著了。」她微笑道。
聶凱臣注視著蕭湘臉上疲憊的笑容,一股憐惜之情油然而生。
「蕭姑娘,我看你還是去休息吧!少主我來照顧就行了。」
「不用了,我不放心。」她的眼光眷戀地停留在長風臉上,那疲憊、放松的睡容,讓他看起來多了幾分稚氣。她這個師兄常讓她有種仰之彌高的感覺,嚴肅的表情彷佛雙肩上扛了什麼重責大任;雖然他看她的時候,表情很不一樣。
他總是對她微笑,然而笑容中卻藏著一股抑郁。她知道他不像自己那麼開心,他想的事情比她多。雖然這些日子以來,他哄她、疼她,甚至會擁抱她,然而那天在梅林間的交心相吻卻不復現。他們一起游山玩水,手拉著手,他為她的笑失神,他們的距離是那麼近,但是心卻相隔遙遠。她知道他在擔心什麼,師兄總是在擔心。他害怕世俗流言會對她造成傷害,他也擔心萬一她的未婚夫並末另娶,到時候他該如何抉擇?
他想擁有她,但又不願違背師父的遣命。
他背負了太多俗世的束縛,可是蕭湘卻沒有這層顧忌。
她從小就在一個淳樸的村落長大,蕭暮雨並沒有將太多俗世的禁忌灌輸給女兒。他教她醫理,教她讀史,教她以一顆純真的心看待世間;所以蕭湘根本不懂得虛偽,她只知道她愛師兄,而師兄也愛她。兩個相愛的人難道不該在一起嗎?
她因這個理念而無懼,坦然面對她的愛情,也準備為她的感情而戰。就算世間所有的人都反對她,包括她所愛的人也離棄她,她仍然選擇忠于感情、忠于愛。
聶凱臣見蕭湘默然無語,眼光痴痴地凝視床上的關長風,嘆了口氣說︰「蕭姑娘,我在外間守著,你有事就叫我。」
他沒等蕭湘回答,轉身離開房間,順手將房門關上。
聶凱臣在外間的床榻上躺了下來,一陣倦意襲向他。他感到有些訝異,雖然他已一天一夜沒有休息,然而自幼所受的訓練,就算是三天三夜沒睡覺,也不該會感到疲倦。
他勉強撐開眼皮,抵擋漸漸蠶食他的倦意,集中意志力思考這兩天來所發生的事——烏鴉的追殺,還有竹林內暗中相助的人。
是誰雇烏鴉來殺少主的?又是誰出手相救?
這兩個問題像兩根針般刺著他的大腦,讓他還保有一絲的清醒,但這種情況並沒有持續太久,身體里某種不知名的疲憊感,逐漸吞噬他,眼瞼上仿佛有千斤的重量壓下,沒多久,連最後的—絲意志力也投降在睡神的魅力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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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三更,正是一個人睡得最熟時,也是宵小行動的最佳時刻。
一道黑影翻牆而下,在靜寂無人的院落中謹慎地張望了一會兒後,悄悄地模進長風所睡的客房。
聶凱臣睡在外間,可是他卻像只死豬般毫無知覺地昏睡不醒,夜行人很快賞了他一指,這是為了保險起見。
她知道這座院落里的所有人——不,或者該說今天晚上在揚州悅來大客棧大快朵頤過的客人,應該都會有個一覺到天亮的美好夜晚;因為她在廚房的水缸里加了一小滴醉仙露。
別小看這微不足道的一小滴,若是讓一個人服下,只怕睡個十天半個月都不會醒;然而稀釋在一大缸水中,卻只會讓人酣睡一晚,而一晚對她來說已經足夠。
她悄悄推開房門,屋內的油燈已滅,從窗戶投射進來的昏暗月光蒙朧地照出屋里的景象。
她看見在棉被下隆起的身形,和床邊沉睡的少女。
那是個美得無邪的女孩,她曾經在暗中打量過她,她必須承認這少女的確美得出塵,然而跟自己—比……她搖搖頭,比不上的。
雖然這女孩有對懾人心魂的眼楮,可是無論臉蛋、身材,還是差她一截,她不明白何以關長風會對她專寵有加。
他以前從來沒有用那種痴迷的眼光看過她。當孟書匍訇在她的裙下時,他卻只用親切的笑容打發她。他的眼光永遠只會因為武功、事業而發亮,可是現在得再加上這個叫蕭湘的少女。
是的,他為她痴迷。
當她發現這點時,她的驕傲曾小小地被刺傷了一下,但她很快就拋諸腦後。她已有了孟書,只要孟書愛她,別的男人在不在乎她又有什麼關系?
她悄無聲息地移動腳步,走到床前。
雖然從少女均勻的呼吸聲中,她可以肯定她進入熟睡狀態,可是她不願意冒險,出手點中她的睡穴。
然後她從腰閭取出一只用皮革做的套子,打開它,拔起一根銀針,針尖上隱約泛著一層烏芒,是見血封喉的鶴頂紅。只要她朝關長風的皮膚上一刺,他就會在毫無痛楚的睡眠中死去。
她並不想殺他,可是為了孟書和她的未來,她不得不狠下心腸。
「原諒我。」她低聲說,高舉手中的銀針,決定刺入他的鼻孔。
長風突然張開眼楮,驚愕的眼中射出冷電般的寒芒。她嚇了一跳,差點松開手中的銀針,她立即握緊,毫不留情地下手。
「采薇!」他大叫一聲,忍住左胸上的痛楚,翻身避開。
采薇再度被他嚇到,然而事到如今已無反悔的余地,她飛身追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