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胸口如遭重擊,哇地一口鮮血噴出,身體像斷線的風箏般向懸崖落下。
「關兄……」古振塘大驚,急忙飛身趕到崖邊,卻只見白影越落越遠,竟然來不及出手救人。
他的腦袋霎時一片空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怎麼會這樣?
他感到頭暈目眩,險些自崖邊墜下,一聲淒厲的呼喚從他口中發出︰「關兄……」
這是不可能的,他告訴自己。關長風的武功不在他之下,不可能擋不住他那一招的;然而他為什麼會受傷掉下懸崖?
他拚命地搖著頭,難以理解。驀地,他想起剛才的過招,有幾次開長風都顯得力有未逮,莫非他受傷末愈,以致真氣窒礙難行?
可是先前幾次交手,他都顯得精力充沛,不像受過傷的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難道關長風被人暗算?
他雙眉一蹙,全身布滿殺氣。這時候,他突然听見崖頂的狂風呼嘯巾夾雜著—聲輕笑,古振塘飛快掠向聲音的方向,截住了閃身意欲離去的黑衣蒙面人。
她的瞼被一頂黑紗覆住的寬邊帽所遮蓋,但是黑色的披風也難掩地身穿黑色勁裝的惹火身材。她與他保持三、四尺的距離遙遙相對。
「你是什麼人?來這里干嘛?」古振塘氣怒交加地質問道。
「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打贏了,而他死了。」黑衣女子冷冷地回答,嬌柔的嗓音听在古振塘耳中卻像死神般無情。
難道關長風就是遭這個女人暗算的?
他的雙眸射出冷酷的殺機,黑衣女子沉著地退後—步,突然右手一揚,—把白色的粉末向古振塘的面門撒去。
迸振塘閉住呼吸急退,等到白色的粉霧落下後,黑衣女子已不見蹤影。
他驚怒交加地在觀日峰附近搜尋,卻找不到那名女郎的形蹤,然後他想到生死未卜的關長風,連忙趕回觀日峰上,打算順著崖下尋找。
當他看著陡峭的山壁,和其下崢嶸的樹石時,不禁感到全身乏力,關長風能活命嗎?
他頭一次對生命有種無奈感。他自責、悔恨,怪自己為了虛名浮利而害了這輩子唯一的至交。這也是他頭一次在決斗勝利之後,絲毫感受不到贏家的歡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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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風被古振塘一掌打下懸崖後,身體以重力加速度直往下墜。他凝聚殘余的內力,將劍插進崖壁,並施展出道家心法凌空虛渡輕功,勉強止住急速下墜的身體,左手攀住崖間的青松。
他拚盡余力沿著松樹干向里爬去,直到全身虛月兌,再也無力抓住樹枝,傷痕累累的身體終于無力地落下,沿著長坡滾向山澗旁。他感覺列身體義被尖行撞擊,但很快痛苦就隨著意———逐漸模糊而消失。
不知道過了多久,林子里的溫度越來越低,輕而淺的腳步聲由遠而近,長風被裹住全身的痛苦所驚醒,他發出細碎的申吟,像受傷的動物般殘喘乞憐。
本來這夾雜在水流聲中的細碎申吟是絕對無法引起人注意的,然而出現在林中的人卻正好是個听風辨位已到化境的高手,他耳朵一豎,已知申吟聲發自何方。
「阿福,我們到山澗那邊看看,好像有人受傷。」沉穩的聲音發自一位相貌威嚴的中年人,他身穿一襲單薄的青衫,在陰森的樹林中絲毫不感到寒冷。
被喚作阿福的老人家,約有五十來歲,高大威猛的身軀不見一絲一毫老態,他背著竹簍領頭朝山澗走去,撥開草叢,果然見到一具全身染滿血跡的身體。
他彎下腰探了此人的鼻息。
「老爺,還有救。」
中年人快步趕到傷者身邊,把了一會兒他的脈搏後,神情驚愕。
「咦……古怪。」
「古怪什麼,老爺?」
「在進一步診察前我還無法斷定,不過他受傷不輕。」他從懷中取出一只瓷瓶,倒出一顆清香撲鼻的白丸,喂人傷者口中。
「阿福,我們扶他回去。」
蕭福將背上的竹簍取下,把傷者負上︰中年人則彎身拿起竹簍。突然,他的臉色一變,將地上白晃晃的劍拿到眼前細看。
「飛龍劍!」他神情激動地喊著,沒想到闊別了十五年的飛龍劍竟會重回他手中。
「那不是老爺送給關將軍的?」蕭福也感到意外。
中年人凝神細看蕭福背上的傷者,布滿血跡、污泥的那張俊臉,依稀有孩提時的影子。
「還以為你我無師徒之緣,沒想到老天有眼,終于教我在即將油盡燈枯時遇上你。」他喃喃地道,猶記得二十年前在關家初次見到長風的情景。
當他第一次看見關長風時,立刻被那孩子清奇、秀逸的骨格所吸引。當時關山的武功猶在他之上,所以他不好意思開口欲收長風為徒,心中一直引為憾事。沒想到現在卻在這裹遇見他。
也罷,他的獨門心法,以及醫卜星相的絕學正好缺少個傳人,關長風是最好的人選。
「阿福,我們趁天黑前趕回家吧。」中年人背起竹簍,將飛龍劍插在腰間,領頭走下山去。
第3章
「江南好,風景舊曾諳。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能不憶江南?」
白居易的這首「憶江南」,充分道出江南風光之美,若是和韋莊的「菩薩戀」相對照,則江南之美景就更加令人神往了。
「人人盡說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畫船听雨眠。墟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還鄉,還鄉須斷腸。」
其實江南不只是風景美,更加是人物薈萃、全國財富聚集之地。
每座大城皆可見「市列珠璣,戶盈綺羅」豪奢的情景。尤其是被太祖皇帝定為京師的應天府,更加是繁華熱鬧。
這一日,風光氣候就像騷人墨客形容的那般美好,位于金陵城東北、紫金山東方的棲霞山上擠滿了上山朝拜的人潮。
京畿附近的達官貴人,趁著春色宜人,一群女眷列山上的名寺「棲霞寺」進香。
相傳棲霞寺為南唐隱士棲霞所建,歷代皆有修建,就連梁元帝都曾為該寺題過碑銘︰「苔依翠屋,樹隱丹楹,澗山浮影,山傳澗聲。」可見該寺風景之優美。
棲霞寺規模宏偉,與天台的國清寺、濟南的靈岩寺、荊州的玉泉寺,並稱為四大名剎。
另棲霞山又有金陵近郊第一名山之譽,山中的「千佛岩」,與大同的雲崗石窟、洛陽的龍門石刻,同為佛教鼎盛時期南北朝興建的出名石刻。而棲霞山的風景更是秀麗,中、束、西二峰與山中寺峰疊起,怪石林立,林木蔥龍,尤其是秋天的時候,滿山紅葉,隨風颯颯作響,冉冉翻飛,令觀者口眩神馳。
而現在當然不是秋天時候,然春花怒放,亦不稍遜于秋口賞楓。只見紅男綠女穿梭于連雲梵宇、蒼翠樹木和爭艷的百花之間,教人看得眼花撩亂。
可是當上山的游客不是忙著燒香禮佛,就是吟賞風光時,卻有個錦衣男子百般無聊地站在大雄寶殿前,像個沒事人般地靠著盤龍的玉柱閉目養神。
「少爺,夫人叫您進去燒香。」做僕役打扮的年輕小廝步至宅入耳邊低聲輕喚。
被稱作少爺的錦衣人,緩緩張開那對星眸,懶懶地掩著嘴打了個呵欠,才起身走回大雄寶殿內。
小廝將主人帶到一位福相的錦衣貴婦跟前。
「夫人,少爺來了。」
「峰兒,你又上哪去了?娘這次上山可是為了你,還不快點來祈求神明保佑你今年秋試時金榜題名。」
「娘,難道您對孩兒沒有信心?兒子可是京城出名的才子,保證給您考個狀元回來,您就不必求神明保佑了。」錦衣男子嘻皮笑臉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