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爾麟生氣了。他以為兒子頂多在無國界待個兩個月,便會覺得旅店無聊,玩興盡退,乖乖返回皇家。沒想到,兒于一待,過了年、又過了年。期間,听說兒子帶個什麼女孩回過湖上古堡,夜夜歡樂,還說要結婚。他幾次去逮人,都被兒子給溜了。兒子遺傳父親,賊得很,老等他公務繁忙出遠門,一時半刻回不了皇家的日子,歸來探望他妻子柳青嵐。皇爾麟問過妻子柳青嵐,兒子帶的女孩是怎樣的女孩?是祭雨豐介紹安排的嗎?妻子只說是好女孩。他打破砂鍋地追問,妻子便說皇家女人無權過問太多男人事。好!很好!他真是妻賢子孝,皇家第一幸福大男人!
皇爾麟氣壞了,找皇宇穹問。小輩一問三不答,合理推說晚輩不能插手長輩感情事。皇家的規矩一向是長輩安排晚輩感情事。好!很好!真是一個規規矩矩皇家好子孫!
皇爾麟氣瘋了。干脆自己走一趟沒規沒矩的無國界。
這地方真的很沒規矩!皇爾麟一下車,走進「等待太陽」一樓大廳,迎面而來一名穿著落拓、戴牛仔帽,還瞎了一只眼的年輕人。他轉個頭,像顧慮後頭有追兵,再回頭,猛地沖撞上他。
皇爾麟往後退了幾步,差點跌跤。
「啊!抱歉抱歉,這位大叔,你沒事吧,有事我也沒辦法照應你了,我現在自身難保,你保重喔!」
瞎了一只眼的無禮家伙,扶也沒扶他一把,飛也似地跑了。雖然他還稱得上青春健朗,不用人扶,但這是禮貌問題!
「搞什麼,一堆亂七八糟鳥合之眾!」皇爾麟拍拍長風衣外套,拿下頭上禮帽,看了看指標。
「這……這不是爾麟嗎?」一個嗓音響起。
皇爾麟循聲望,就在前方兩點鐘方向,一名打扮端莊的婦人優雅地走了過來。「凌——」腦海閃了閃那別人學不來的完美步態,他叫出︰「凌千鈴老師!」好驚訝!那可是他的第一位禮儀老師,她教了他好些年,後來听說嫁人了,從此沒連絡。
「真的是爾麟呀!」凌千鈴伸長手。
皇爾麟趕緊上前,輕輕擁抱昔日老師,貼貼頰。「好久不見了,老師居然認得我。」
凌千鈴點點頭,將學生從頭到腳看一遍。「你啊,沒怎麼變,我當然認得出來。」她記人臉龐的功力一流。
「老師也沒怎麼變,還是一樣年輕美麗。」皇爾麟恭維地說。
凌千鈴笑了起來,問︰「你怎麼會出現在這兒?」
皇爾麟皺眉,考慮著該不該講,畢竟「家丑」不能外揚。他那個不肖子的事,真會讓他丟臉。
凌千鈴看他一副難言之隱模樣,眸光沉定,說︰「爾麟,我們那麼久沒見,老師請你喝杯茶吧?」
皇爾麟一頓,回神。「怎能讓老師破費,這點,該算爾麟的——」
「那就走吧。」凌千鈴微微笑,朝他伸出一只手。
皇爾麟躬身,戴上紳士禮帽,將淑女的手挽進臂彎里。
師生重逢,往旅店茶餐廳前進。
一壺茶喝空了。皇爾麟總算松口,和盤托出不肖子的作為。
「也就是說,你兒子和你父親一個樣,既反叛又沒規沒矩……」
「他只懂胡鬧,丟盡家族的臉。婚姻大事也亂來,找個不知什麼來歷的女孩,在外面同居。我實在搞不懂怎麼有女孩子家這麼亂七八糟,還沒過門,就厚臉皮黏上來——」
「爾麟,你剛剛說你兒子叫皇夏生,是嗎?」凌千鈴柔聲打斷皇爾麟。
「是的。」皇爾麟看了一下老師神情莊嚴的美顏。
凌千鈴低斂雙眼,素手按桌邊的服務鈴。她需要一大壺茶,慢慢喝。「爾麟啊,老師剛剛似乎沒告訴你,我為何出現在這沒規沒矩的地方。我想,還是跟你說一下,免得你以為老師是沒規沒矩鳥合之眾……」
皇爾麟眼皮跳了一下。「老師怎麼這麼講——」
「你就听我講吧——」凌千鈴繼續道︰「這旅店呢,是我丈夫夏萬鳴和他的摯友皇達爵一起創辦的……」
皇爾麟臉色大驚。
凌千鈴接著說︰「還有啊,你一定不知道你兒子的對象,正是我凌千鈴的孫女——夏可虹——」
鏗地一聲。皇爾麟震了好大一下,椅背撞到後方正推著餐車走來的男侍。
「抱歉,先生,你沒事吧?」男侍在問。
皇爾麟沒听見,一臉僵凝,漫上窘色。
凌千鈴沒管桌邊男侍,一雙晶亮眸子直盯皇爾麟閃爍逃避的目光。「皇爾麟先生,我凌千鈴的孫女,真會比你那個求學時期擅闖女生宿舍、做偷窺狂的兒子差?」她早就打听過了。她都不計較,他皇家倒是處處挑剔反對。
「禮儀專家凌千鈴的孫女,真配不上你有傳統、有規矩的高貴皇家?」字字帶刺,嗓音听來卻仍溫柔如歌。她說︰「皇爾麟先生,你別忘了那些讓你顯得高貴優雅的規矩禮節,是我凌千鈴教的!」
皇爾麟傻了。他對父親的事不聞不問、抱冷漠高傲態度,乃至父親友人的妻子,曾是自己的禮儀老師也無所知,還當著人家長輩的面批評晚輩。他真是白鞋踩狗屎,糗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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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夏生接到父親的通知,說要結婚也得回家族照禮數辦,不要讓人家女孩委屈。他覺得父親很古怪,突然和善起來,連他交往什麼對象一句也沒問,還說他可以要求任何結婚禮物。
他擔心有詐,把這事丟一旁,反正他也沒時間理。他要寫書、要管旅店、要找荷庭若蘇——其實這事早推給了宇穹辦——總而言之,他和可虹早在旅店頂樓夏老的紀念柱前舉行過婚禮,還回去祭拜過祖父母,他才不需要再舉辦什麼家族婚禮咧!
「夏生!」夏可虹帶著狗夫妻Summer、Rainbow沖進丈夫的書房。「嚇死我了!」
「汪、汪!」狗夫妻附和地吠叫。
「怎麼了?寶貝——」皇夏生自書桌後方站起,走到妻子身邊,攬著她腰,看她柔荑猛拍胸口,顯然受了很大的驚嚇。
「宇穹他真的是變態嗎?你說過,對不對?你說過他是個變態……」夏可虹邊喘邊說。她一直以為宇穹冷感無欲——畢竟他們熟識以來,她沒見過他身邊有女人——沒想到,她剛剛不小心走錯了門,進了宇穹的書房,看見一幅三點全露、放很大、佔據整面牆的黑白女體相片!
「宇穹原來真的是變態!」她太震驚。真如皇夏生所言,看人不能看表面,宇穹文質彬彬、西裝筆挺之下,竟是嗜好女體照的變態!
皇夏生哈哈笑了起來,拉著妻子坐往落地窗邊的雙人沙發,眼楮看著書房小陽台的雪地薔薇。「寶貝,你完蛋了,你居然發現宇穹是變態的秘密,他會——」
「啊!」夏可虹叫了一聲,撲進丈夫懷里。「怎麼辦?我要跟他道歉嗎?」
皇夏生笑得更大聲了。他不該這樣嚇妻子,看她受震驚又困擾,他好舍不得呀!他俯下臉龐,吻吻妻子,說︰「放心吧,寶貝——宇穹不是變態,那只是他愛戀的女人的照片。」
夏可虹抬眸眨了眨眼。「宇穹愛戀的女人?」
「嗯。」他點頭,又吻她紅潤的嘴。「像我愛戀你這樣。爺爺第一次給我看你的照片時,我也把你放很大掛在秘密房間里。」
夏可虹走神地回吻他。秘密房間,是啊,她進去過他的秘密房間,在海島草原那幢庭院種有黃花樹的房子里,他年少思春時,常待的地方。他說他每回皇家,必和父親吵架,他怕他珍藏的物品被父親毀掉,就把它搬到海島放。但他其實比較喜歡荊棘海,因為祖父跟他說她是荊棘海「等待太陽」的虹。他想要和她在這兒有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