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流遠抿直唇,一會兒,才道︰「我昨晚去了飯店——你訂的房間……」
杜雪薇又愣住了,美眸圓睜,呆望他的臉。
「我去了,」松流遠放開她的右手,繼續說︰「等了一整夜,你始終沒出現,去哪兒了——」
「呵……」杜雪薇忽然笑了起來。
忪流遠止住嗓音,不明白杜雪薇在笑什麼,竟然笑得抱腰,眼角沁出淚來,使得他攬眉下舒。「你怎麼了?雪薇——」
「我怎麼了……」杜雪薇挺起胸膛,抬眸對住松流遠,素手撥撥長發,模模臉。「我看起來生病了嗎?」她往前一步,踮腳,淺淺的吻落在男人唇上。
「我看起來生病了嗎?」語氣輕快,又問一次。「你覺得我怎麼了?」
松流遠一時無語,想說話時,她已回身,像風一樣,掠過廣場邊的另一條街道轉角,消失了。
濃霧不散,廣場對街旅店的旋轉門外,後理帆站在那兒,將杜雪薇與松流遠的一舉一動看得明白。
濃霧不散。
潛水專家總是擁有一對異于常人的雙眼,不但視力好——尤其從事不亞于探測外太空的深海沉船打撈工作——更能在模糊的環境中分辨實虛。
想必那名戴白色貝雷帽的男人,就是雪薇的現任情人。後理帆斜挑唇角。與十年前一樣,她有固定對象,卻和他最親密。
真是諷刺,也合適——
人們說她是雪中薔薇,沒有哪兒比這個終年漫霧飄雪的荊棘海適合她,這兒是她的游戲場。
她好得很,愉快得要命。昨晚,與他重逢,兩人熱烈纏綿,徹夜溫存,重新回憶彼此帶給對方的刺激、沖擊與滿足。他美妙的器官在她體內游栘,滾燙的液體,甜蜜地浸潤她腿間,她最柔女敕而灼熱的時刻,老是不赴約的男人,競在等她!
他說他等了一整夜、一整夜、一整夜……
杜雪薇拉緊身上的風衣,冰冷氣流隨著她邁動的長腿灌人,她心里想著昨晚的事,一點也不覺得冷,反倒血液奔騰,渾身有股焦躁之氣。
爆裂的花苞團簇在人行道的花圃中,這些花花草草全是無疆界學園農學研究部改良出來的,就算天寒地凍,還是吐長鮮艷的花蕊,等待受粉。
越冷越春意盎然,霧中花海,閃匆迷離,恰如其分地掩映著街邊建築。十五層樓高的組織師長宿舍藏匿其中,杜雪薇一走入,清脆的高跟鞋聲響匯入打蠟機發出的噪音中。
「你還真是毫不掩飾呀……雪薇——」一陣語帶調侃的嗓音,從大門右側書報閱覽區傳來。
杜雪薇駐足回首。她的前輩同事——安朵放下手中的生態期刊,自貴妃沙發站起,朝她走來,
「真好看,」安朵美顏盈笑,眸光凝定在杜雪薇身上的男性風衣,說︰「流遠的——」
「他壓根兒沒發現我穿的是男人風衣。」杜雪薇打斷安朵,紅唇微挑,神態冷艷︰「這不是他的衣服。」
「是嗎……」安朵下怎麼驚訝地應聲,轉個話題提醒道︰「會議別遲到——」縴指揚向中庭花園入口上方的大鐘。
還有十五分鐘。
杜雪薇一瞥安朵身上整齊的師長制服,旋身走向電梯,「我上去換衣服,等會兒見。」
安朵對著杜雪薇背影揮揮手。清潔工推著打蠟機還在轟隆隆地吵鬧著,所經之處,大理石地磚無不被磨得亮錚錚,光可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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晃朗的會議室像間日光茶廳,羽毛造型壁燈一盞盞,釋放與太陽色澤相同的光芒,三十人座大會議桌中央擺了盆小島似的花,薔薇、百合、雛菊、紫光殿、榮冠花……看似亂插一通,毫無主題,卻奔放殊美,完全彰顯「無」國界組織之精神。
「真難得各位都乖乖穿上制服來開會……」
除了—身筆挺制服,—顆靈光腦袋,今天的會議依循往常——不講規矩與程序。座位沒分主客大小,主持會議的高階師長——松亞杰——混在十位中低階師長里,如果不是他頭上的白色貝雷帽別了許多勛章徽飾,像顆貼滿膏藥的禿頭,還真看不出誰是師長的師長。
「我以為某人又要穿著性感禮服來……」松亞杰刻意地住杜雪薇瞟了一眼,然後指示︰「安朵,這次會議記錄由你作——」
安朵頷首,打開桌上的筆記型電腦。
「剛剛那句可別記上。」忪亞杰曲指點桌面,又看向杜雪薇。「沒遲到——奇跡,嗯?」
杜雪薇回瞪他一眼,逕自端取桌上的熱咖啡啜飲。
松亞杰微笑。「難得早來,不選蚌好位子坐我旁邊?門在你背後五公尺不到,我怕你偷溜——」
「這會議再不開,我真要溜了,松老師——」杜雪薇哼笑,嬌聲嗲氣往下說︰
「或者,趁早散會,放我跟你兒子回去——上昨晚沒上的床……」她站起身,繞過三個空位,定到松流遠椅後,故意親熱地抱住他的頸項。
不知道誰在吹口哨,吹得有韻有調,听起來像英文老歌〈Ireallydon\'twanttoknow〉。
「雪薇,別鬧了。」松流遠握住她的手腕。在廣場見到她時,她身上有淡淡酒味,他隱約覺得她宿醉未醒,有起床氣,現在更加確定。「我請外面的人幫你送顆解酒錠進來。」他說著,拉扯她纏人的柔荑,欲掙月兌。
「什麼解酒錠,」杜雪薇冷嗤,自動放開手。「我才不需要。」寧願走回原位,也下落坐他身旁的空位。三十人座大桌,室內開著暖氣,用不著靠體生熱,坐松點,才寬敞舒服!
拉很遠呢。口哨聲停下停,又斷斷續續吹長調,十幾只眼楮瞧著杜雪薇與松流遠,氣氛怪異,不難察覺。吵架了嗎?應該不可能。這對男女長期遠距離戀愛,分多合少,若不把握相聚時光,還要浪費時間吵架,可真會成為過去的春夢……
「好了,都給我集中精神,專心開會,男女之事隨便你們私下怎麼搞,別搬上台面。」果然是沒規沒矩的無疆界學園師長中的師長,松亞杰講起話來毫不修飾,氣魄十足。「等會兒,菜鳥隊伍會進來,請各位仔細觀察,看看哪一個適合擔當領隊總召——」
組織傳統——剛月兌離學園的制服生有其義務,背負慈善之名,征拔貧苦戰亂疾病鄉壤。行前,師長們會出考題,選出最能勝任領隊的精英。
這一行人浩浩蕩蕩推開門,進入會議室,填滿二十個空座位,還余兩抹站立人影斜靠在門邊,像戲院守門的驗票人。
「你們兩個不靠近一點嗎?」松亞杰遙控關燈,敔動講台那方的大螢幕,對著門邊的瀟灑人影喊道。
人影搖手致意,依舊站在門邊。
松亞杰隨他們意,宣布會議開始。
大螢幕上影像飛掠,從戰爭景象、貧民、病童……到饑荒,然後,出現一棟用棕櫚葉和鐵皮搭蓋的建築,畫面停住。
「這是你們首次任務要去的地方。」松亞杰對菜鳥們說明。「都看清楚了吧,這個國家內戰方休、貧窮破敗……不過,這些不需要你們管。」總是這樣——
有人在黑暗中翻白眼吐舌頭。忪老師老愛在醞釀「任重道遠」氣氛後,來上一句「這些不需要你們管」。
「你們這些菜鳥最重要的工作,就是——」終于要進入正題,松亞杰清清喉嚨,模模下顎性格的短須,說︰「駐守這家醫院。」他站起身來,手指向螢幕中的棕櫚葉鐵皮建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