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了解。」不疾不徐的嗓音穿進宇星洋的叨念中,後理帆提著潛水用具,逕自收帆上岸,朝俱樂部入口邁步。
「等等、等等……」宇星洋大掌一探,扳住後理帆肩頭,往後拉。天知道這小子根本沒把他的話听進耳里!
後理帆順著宇星洋的力道退了一段距離,兩人一前一後排隊似地站在碼頭行人道。有些路人用怪異的眼光看他們。
「全是些外地人……」宇星洋咕噥了一句。
「所以你是要我看這些外地人?」後理帆問。
豐星洋眉頭一皺,才又說︰「當然不是。」他伸直手臂,越過後理帆肩頭,指向俱樂部建築。「那——你看它像什麼?」
後理帆放下手上潛水裝備,沉吟一下,語氣平常地答道︰「鞋底朝天的馬靴,不是嗎?」
「沒錯,」宇星洋接道︰「所以,那里頭的人都不會腳踏實地,全是想一步登天、愛作白日夢的家伙——」
「你也是?」後理帆插言。
「我也是。」宇星洋頷首,繞至後理帆面前擋著,攤于,身上T恤「neverdowntoearth」的宇樣展露無遺。「你就不一樣——你才十七歲,還有機會成為有為青年——」
「你也是。」後理帆直接打斷宇星洋的嗓音,重新提起潛水裝備,視線落在男人T恤上。「我也是。」他扯唇,走往俱樂部。
「喂!」宇星洋叫道,追上前。「理帆,你還不明白嗎——你將來得繼承後家船廠——」
「所以我只有現在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後理帆走自己的路。「你說的——我還年輕。我也不想等到年老力衰才要一步登天、作白日夢……」
宇星洋一頓,停住步伐,沒轍似地偏著頭,瞧那少年高姚的背影。
後理帆是個心思深沉、堅定的人,比起同樣十七歲性格浮躁的毛頭小子——
「理帆!」一聲高吼,俱樂部正牌的泊船員——巴昂,興致勃勃地跑來。「你知道嗎,樓上餐廳來了一群‘NUVO’——」
「是嗎?」即便面對感興趣的事物,他依然保持韜晦特質,這樣的性格稍嫌老成,幾乎令人感覺不到該有的年少輕狂。
「你知道‘NUVO’吧?」
「嗯。」後理帆應聲。
「理帆,你來了呀——」俱樂部里,性感的美女會員倚在大廳櫃台,嗲聲嗲氣地跟他打招呼。
唯一外顯的,就是那張俊顏,這無法掩藏、無法內斂。後理帆的異性緣極好,女人們都愛他那一頭秘潛熱情的微鬈黑發,更別提他耀眼的五宮,隱隱按捺神秘氣韻,盡避只有十七歲,他已是個具備完美雄性魅力的男人。
「理帆,待會兒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家……」另一名美女會員,手拿酒杯,站在弧形樓梯邊,肢體嬌嬈地勾搭正經過的他。
後理帆態度自然地稍停腳步。「喝醉不適合潛水——」
「別管這些喝醉、不甘寂寞的怨女了……」巴昂一路跟著後理帆。
後理帆對女人報以禮貌而疏離的淺笑,然後上樓。
巴昂與他同行,話越說越起勁。「理帆,你趕快把潛水用具交給管理中心,我們上頂樓。我告訴你喔……那些大哥們都是航海尋寶人,天曉得他們身上帶多少從海中古代沉船得來、撈來的珍稀寶物,也許出手大方給個什麼海洋之心當小費,我就發了——」
「作價的白日夢!」爆栗當頭。
巴昂唉了一聲,轉頭看著不知何時上樓的宇星洋。
「老板,你怎能偷听他人談話?」小伙子目無尊長地責問。
宇星洋眯眼斜瞅不知死活的兔崽子。「我偷听?」嗓音低沉得可怕,額際張脈。
巴昂听見指頭折得喀喀響的聲音,馬上改口。「是小的大嗓門。」腳跟速提,他飛快登樓。「餐廳擠滿‘NUVO’,人手不足,我上去幫忙。」
「就只會偷懶,作白日夢。」宇星洋甩手皺眉,看一眼後理帆,無奈地搖搖頭,往樓下走。
後理帆撇嘴淡笑,上了二樓管理中心,交付潛水用具,沖澡後,換上牛仔褲和一件印有「neverdowntoearth」的俱樂部T恤,才轉往露天餐廳。
餐廳位在——這棟「倒豎朝天靴」建物的「鞋底」——頂樓,電梯嵌設于「鞋跟」中。門一開,光線從通往「鞋跟平頂觀景座」的木造台階間縫穿落,一條一條,金燦燦地——不知道是不是那群航海尋寶人的緣故?
有點吵。後理帆出電梯,走過木造台階光影交織、聚合的空間,這才算進入餐廳。
其實,雜鬧得要命,開嘉年華會一般。有人光著上身,站在餐廳中央的圓形舞台,跳著與現場搖賓樂不搭調的肚皮舞。觀景座這邊的台階,躺著不少喝醉狂笑、胡言亂語、大聲唱歌的人。他們叫這些人「NUVO」,是NeptuneUndematerandVoyageOrganization——涅普圖水下與航海組織的成員。
後理帆跨過橫躺的醉客。
NUVO跟後家有點淵源,傳言他們的創辦人杜濃,是他父親後正舷的拜把兄弟。他們那一艘艘配備先進的打撈艇,全出自後家船廠。在他出生前,這支組織的船艇每年都回後家船廠維修,只是後來,不知為何事,比親手足還親的拜把兄弟——據說——反目成仇,使得這支組織至少十七年沒再來加汀島……這些,全是側听船廠老船匠們說的。
這次,NeptuneUnderwaterandVoyage0rganization—一涅普圖水下與航海組織,看似一海票人都到齊,不知有何大事?
後理帆俊臉深思,邁動長腿,拾級往觀景座,雙眸掠看每一個佔據木階當床的NUVO。
「喂……」一個NUVO拉住他的褲管。
後理帆停腳,蹲來。「什麼事?」他看著歪靠著木頭扶手欄桿的男人。
「幫老子弄杯水來……」男人掏翻胸前口袋,掉出一堆錢幣。「這個……小費……給你!」往後理帆手里塞了一枚金幣。
後理帆垂眸。不是海洋之心呀……斜扯一下唇角,他站起身。
「嘿……」男人突然嘔了一聲。「他……他媽的……這黑店的亂調烈酒……比……比暈船……難……難受……」罵罵咧咧說個不停,口齒下清的聲音比現場搖賓樂響亮,也像唱歌,只是毫無節拍可言。「……雪……薇……那丫頭……跑哪野了……連杯水都……都弄不來……」
「我可以幫你弄杯解酒茶。」後理帆收下金幣。
「你是誰?」
後理帆轉身,望向觀景台。
月光清朗。
Sheholdsherheadsohigh
Likeastatueinthesky
Herarmsarewickedandherlegsarelong
他在〈HelloILoveYou〉的樂聲中,看見了她——
穿著圍裹式無肩帶上衣、超短熱褲、高瘦卻曲線明顯的性感女孩。
也許是他的注視過于長久,使她心底油然而生一股特殊傲慢,慧黠的雙眸亮了亮,紅唇微微彎起,發出嗓音︰「你要跟我一夜嗎?」
後理帆眼角抽了一下,定神,往上走。「你是誰?」
「我先問你的。」嘴角驕傲、唯美地挑著,這女孩很大膽。「如何?要跟我上床嗎?」
後理帆表情沉定,不回話。他不喜歡過于外放與招搖,但,競止不住朝她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