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雅代把豹形別針別好,戴上貝雷帽,站在落地鏡前,看著自己。沒一會兒,通往浴室的雙折門開了,松流遠腰桿圍著浴巾,走進衣物問。
「還不把衣服穿上,會感冒。」嘴里這麼說,眼楮卻貪看眼前一絲不掛、只戴貝雷帽的小女人。
他的視線就夠熱了,她需要穿什麼衣服?雅代盯著鏡中的男人影像,對上他黑亮的雙眸,說︰「好看嗎?流遠老師——」
松流遠往她背後靠,手環抱她縴細的嬌胴。「很好看。」他親吻她的肩膀,手掌在她腰側上下輕撫。
「長發戴貝雷帽最好看嗎?」雅代轉身,退離他一步,仰起絕倫的臉龐,好挑釁。
松流遠沈眸,不語,看著她那短短的發、明亮的小臉、敏捷、優雅且柔美的細長肢體、青春鼓脹的,像剖半的覆盆子,瑩瑩晶亮,她肌膚雪白,每一寸曲線都揉著可愛純真與成熟魅力,他感覺她是天上人間只出一個的曠世美女。
「代代,」他走上前,大掌覆上她芙頰。「你最好看。」終是明白這細膩敏感的小女人為何剪發。他輕嘆,在她額上落吻,感到一種心安、一種不舍,一種滿足卻也苦惱。
「你最好看……」低沉的嗓音重復呢喃著。
空氣柔軟起來,像暖床。雅代輕輕閉上眼楮,摟著松流遠。
「朋友,你已墜入情網,
新的痛苦使你憂傷;
你腦袋里越來越昏黑,
你的心越來越明亮。」
她念海涅的詩給他听,嗓音柔柔膩膩,有韻有調,像在唱歌。
松流遠臨窗坐在餐桌邊,忍不住笑了起來。雅代放下手上的書本,瞅著松流遠。
「干麼笑?」小女人嬌嗔。
松流遠俊顏流露寵溺神情。「你也知道你使我腦袋越來越昏黑嗯?」
「我哪有!」雅代抗議道。他說得她像病毒一樣。
「你就有啊。」松流遠露出森白整齊的牙齒,笑容好無賴。
雅代用力合上書,不念了。打開樹蜜罐的軟木塞蓋,以木片匙沾取樹蜜抹面包,好一會兒,她突然想到︰「你是說你的心越來越明亮嗎?」美眸眨巴地盯著男
人。
松流遠挑唇,神秘一笑,把紅茶杯子遞給雅代。「趕快把早餐吃了,出門上課。今天可不能再請假——」
「知道了。」雅代開心又得意,拿過杯子,加著樹蜜。他的心越來越明亮,因為他墜入情網。
雅代揚著唇,調好樹蜜,喝一口,才把紅茶杯還給松流遠。
奸幾天了,她連續缺課,和他在家里獨處。這段期間,沒人來打擾,連安朵都不見人影。世上仿佛只剩他倆,他們乘著她的小船漂流在無人的荊棘海,誰說她的小船太脆弱,它已經越過荊棘海靠向岸畔了呀……
「流遠老師。」雅代開口。
「嗯?」松流遠抬眸,潛入窗門的陽光正好擦過他臉龐,他灼亮的眸色閃了一下,像在拋出期待。
雅代站起身,繞過餐桌,走到他旁邊。「流遠老師……」她又喚。
松流遠的視線沒離開她,她遲遲不往下說,他只好問︰「什麼事?」
「沒事。」雅代調皮地搖搖頭,傾身啄吻他一下,就要走開。
「代代——」松流遠拉住她,往懷里一扯。雅代叫了一聲,跌坐在他腿上。他說︰「你老是這樣——點了火就想跑。」
雅代掙扎了一下。「我沒有點火……」想站起,已經來不及——
松流遠托起她的小臉,深吻入她唇舌里。
粉拳本能地捶了他幾下,雅代緊閉雙眼,感覺紅茶佐樹蜜的味道朝喉嚨奔竄而下,清香微苦又甜蜜——她在清醒與迷惘中墜落。
松流遠抱起她,離座,往房間走。
經過客廳,玄關的開門聲、腳步聲齊來。
松流遠停住,反射地開口︰「誰?」
「早……」安朵現身,略顯憔悴疲累的美顏閃過尷尬。
松流遠皺皺眉。雅代幾乎是自行從他身上溜下。他大掌依舊扶著她的腰,她飛快地回頭,對他說︰「我去上課了。」
「嗯。」松流遠頷首,模模雅代的臉龐。
「再見。」雅代說完,往玄關處走,拐過牆柱彎角,不見身影。
她甚至沒看她一眼。自從上次不算愉快的談話後,雅代和安朵直到今天才又踫頭。雅代並不是那麼不願看到安朵,只是覺得她們之間似乎存著難解的怪異——應該是和諧、應該是冷漠、應該是親密而疏離,應該是「就算知道也要心照不宣」
她那天跟安朵提太多事了,甚至提了父母——安朵不必要知道的。
雅代掩實門扉,走往公共廊廳。電梯很快就來——將她關入,帶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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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哪兒,忙些什麼?好幾天不見。」松流遠走回餐桌邊,一面收拾,一面閑聊地問著安朵。
「就是有些事要忙嘛……」安朵有些漫不經心、有些回避,素手拿起桌邊的書本,翻了翻,在最後的空白頁看見一個名字——
雅岑。
「那是代代父親留下的舊書——代代很愛的詩集。」松流遠探出臂膀,橫過餐桌,欲從安朵手中取回詩集收妥。
安朵捧拿著書,恍惚出神,沒注意松流遠要討的手。
「安朵?」松流遠出聲喚她。
安朵震一下,說︰「我知道,她完全像她父親,只有頭發像我,現在也不像了……」
松流遠一詫。安朵在說什麼?!他盯著她眸光渙散的美顏,慢慢繞過餐桌。「安朵——」這次,他嗓音很沈很緩。「你怎麼了?有什麼事嗎?安朵——」大掌輕輕地往她肩上一放。
安朵抬起頭,對上松流遠的臉。「流遠?!」她似乎現在才回神,眼楮有了焦距。「你干麼離我這麼近?」她閃開,回身走離餐桌。「小心代代吃醋——」
「安朵,」松流遠打斷她的嗓音,叫住她。「你要把代代父親留給她的書拿去哪兒?」
安朵腳下一頓,這才發現自己將詩集緊攬在懷里。她有些慌地回身,將詩集拿遠,朝向松流遠。「抱歉,我沒注意……」
松流遠沉吟地把詩集接過手,黑眸幽深,瞧著她。
安朵表情閃爍,待松流遠接過詩集,馬上轉身往房間方向走。她幾乎要奔跑起來了,步伐紊亂,踢到沙發腳,整個人趴倒。
松流遠跟上去,扶起她。「你沒事吧?」
「沒事,你不用管我。」安朵撥撥凌亂的長發,手捂著胸口,往沙發坐,哭泣似地喘著氣。
松流遠皺凝眉頭。「我怎麼可能不管這樣的你?」她太奇怪了。他從未見過她這樣失常,感覺這事與代代有關,他更不可能不管。「我去幫你泡杯茶。」他往廚房走。
客廳的骨董鐘滴答地擺蕩,分分秒秒在單調冷情的聲音中消逝,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一個晃眼,矮桌中央的琉璃圓缽里,又凋謝了一朵花。
安朵素手掩面,回想著那個男人。他是個好男人,絕對是個好男人,她從來不後悔愛上他、嫁給他,只是,她太自私、任性,孩子出生後,她才知道那不是她要過的生活,她受不了孩子哭鬧、討厭幫孩子換尿布洗澡、討厭哺乳時的疼痛……那個孩子讓她受太多痛楚了,她的肚子上甚至有道疤——憤怒嘴形的疤。
她討厭那個孩子——那個弄痛她,卻還大哭的孩子。她食欲變差,睡眠不足,孩子一哭,她就摔東西,他們說她得了產後憂郁癥。那天夜里,孩子又哭了,男人哄了好久,孩子就是不停止那討人厭的哭聲。男人好沒用,連哄一個孩子都不行,她恨透了!男人跟她說可能是餓了。她惡狠狠地回道︰「我不想當母親,我永遠不會是個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