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哪里都不準去!」雅倬怒道。
「我昨天跟你說過了,我要去荊棘海!」雅代反抗。
雅倬扯著堂妹的手,將她拉往躺椅尾那張面窗的單人沙發,壓入座。「你給我坐好——」
「我不要坐!」雅代掙扎叫道︰「你在生什麼氣?別不講理!」堂哥從沒這麼難溝通,今早有點不一樣。
「講理?!我如果只講理,你們就會跟我作對!」講什麼理!從現在開始,他不講理了,決心當個野蠻人。「我警告你,乖乖到新學校報到——」
「我也告訴你,」雅代飛快地搶白。「我的新學校就是荊棘海的無疆界學園!」她一點不示弱。
雅倬抓狂了。「你再說!」大掌用力握住沙發兩側扶手,青筋債張,肩背拱起,像野獸一樣怒瞪著堂妹。
雅代沒見過堂哥這般燒火模樣。他真的氣極了,要殺人似的,眼白充滿血絲,頭發亂得可以。她皺眉,冷了下來,不再說話,用平常的態度對他。
雅倬凶惡地看著堂妹許久,焦躁地直起身子,走來走去,停在鋼琴前,撥動節拍器,啪嚏啪嚏地響。
「我今天頭很痛,你別再惹我。」竭力壓下暴怒情緒,雅倬落坐鋼琴凳,指頭移往琴鍵上弄出幾個音,沒一會兒,就是《暴風雨》。
「今天天氣很好。」男人磁性的嗓音乍然響起。
雅倬停止發泄。雅代一震,從沙發站起身,轉頭看見松流遠正從樓彎小廳走進來。
你還沒走?雅代差點急呼出口。
「怎麼了?」松流遠看了眼地上翻例的茶幾、橫陳的行李箱,對上雅代透亮雙眼。「昨晚失態,被修理了?」他問她。
雅代蹙一下眉。「你才被修理。」他的襯衫一片濕,頭發也是,像只落水拘。這竟使她心里好受了一點,沒那麼焦慮不安了。
松流遠淺笑,轉向雅倬。「這麼好興致?」大掌往好友肩上搭。
雅倬站起身,離開鋼琴前。「哪有你悠閑。」他沒好氣,坐回法式躺椅里,揉著發疼的頭。「你沒有一個不會察言觀色、一早惹人心煩的堂妹——」
「代代,」松流遠打斷雅倬的嗓音,黑眸望向依舊站在窗前沙發邊的雅代。「我和雅倬有事要談——」
「什麼事?」雅代搶話,知道他要趕人,她偏不走。「堂哥說他頭痛,你別煩他。」真體貼呀!
松流遠盯著她的臉。「我們要談些男人的事——」沈言後頓住語氣。
等了一會兒,雅代先問︰「又怎樣?」下巴微揚,朝右偏轉,美麗的小臉蛋淡淡顯冷,她才不吃他那一套。什麼男人的事……這不是更該由女人來了解嗎?
「小女孩——」松流遠眯細眼瞅她喚道。
雅代一凜,挺直身子。「我不是。」反駁得有些急。
松流遠目光定在她臉上,深深凝眄。她不說話的時候,是像個女人,有著成熟美,身高逼近他下頷,不小了……
「我不是小女孩!」他一直不講話地看著她,教她慍怒,非得再強調。
嘲笑地扯扯唇,松流遠垂眸。「到外面去,」他平舉手臂,緩緩指向門口,慢沉沉地重復道︰「小女孩——」視線同時移回她臉上。
時間仿佛還頓在堂哥彈琴那一刻,那旋律在她內心狂掀暴風雨。雅代下意識咬牙,眸光顫動又顯堅定,很倔強地瞪著松流遠,不發一語。
「多明我在庭院等你駕小艇,帶領他游運河。」松流遠又說︰「听話,快去,小女孩——」
雅代這次終于別開臉,不等他尾音落定,繞過沙發,往門口走。
「一大早發什麼脾氣?」松流遠回身時,就見雅倬半臥在躺椅里閉眼皺眉,五官緊鎖,很痛苦的樣子。「你昨晚喝了多少酒?」
「奧爾!」雅倬出聲,暴躁地喊︰「茶到底好了沒?」他的頭痛得要死,奧爾稍早先給他一杯人參茶,說馬上煮解宿醉的茶來,結果喝完參茶,他頭更痛,卻遲遲不見解酒茶。
「奧爾!」雅倬又叫,幾乎從椅上跳起。
「別吼。」松流遠雙臂交抱,一臉遺憾地看著雅倬。「奧爾不在,我剛看到他開車出門了。」
雅倬瞠眸,沖口罵道︰「可惡!」所有的人都在和他作對!
***獨家制作***bbs.***
雅代快步走下門廳。
必門的聲音仿佛春雷,嘩然宣示一切美好和諧都沒了意義,馬上會有暴雨降臨。
噴水池擋了她的路,她腳跟一提,踩進噴水池里。她早想試試了——在水中,她依舊可以走得輕盈,冷冷的感覺很舒服。生氣時,實在該往水中走,越冷的水越好。
「你和你堂哥吵架了?」少年的嗓音在問。
雅代凝神,循聲望去。柏多明我倚在石板道上的T2車門邊,等著她一步一步涉水而來。
「要毛巾嗎?」柏多明我往噴水池矮垣上站,朝雅代伸手。
雅代搖搖頭,讓柏多明我把她拉上去,跳下矮垣,定在石板道,堂哥買給她的Givenchy紅白便鞋——毀了,她的褲管濕了半截,猛滴水。
「你會感冒。」柏多明我打開T2車門,找了半天,沒有干淨毛巾,只好拿松流遠用過的將就。「把腳擦干,吸吸水氣。」
雅代接過毛巾,淡雅的木頭香味,讓她短暫茫然。
「宿醉嗎?」柏多明我很關心她。
雅代對上他沉定的黑眸,說︰「我沒和我堂哥吵架。」
「喔。」柏多明我簡短應聲。「那是我們听錯——」
「你不是想游運河嗎?」雅代繞過T2車身,逕自越過草坪,直往小運河堤岸。「我帶你去。」
柏多明我跟上前。
那艘小艇大約七公尺左右,艙內裝置非常舒適,有冰箱、微波爐……簡便廚房設備,小浴室、化學廁所、客廳、臥室一應俱全,可以讓一對年輕男女組一個小家庭。
這船是她的!
雅代發動馬達,熟練地駛出小碼頭,緩緩往閘門接近。
「出了閘門就離開你家範圍了。」柏多明我看著岸上的雅家庭院景致遞嬗,那白櫟像個巨人,不靈巧,在他們背後逐漸被拋遠。
「你說,」雅代開口,一頓,往下說︰「我這艘船艇可以駛往荊棘海嗎?」
「不行,太脆弱了。」柏多明我這麼一說,雅代抽了口氣,眼神很冷,卻眸眶泛紅。
「你說會站在我這邊的!」她抑著嗓音,渾身都在發抖。
柏多明我面無表情,眸光深幽幽,看著她的眼楮。「我現在就跟你站在同一艘船上。」嗓音平靜。
她太敏感縴細,一感受虧待,便覺得所有人都背叛她。柏多明我沒對不起她,她這麼待他,沒道理。
「抱歉。」雅代轉開瞼,專心操縱船艇。順流走了好一段,她才又發出嗓音。「我今天早上跟堂哥吵架……我以為你們走了……」呢喃絮語。「我要去荊棘海……」
久久,柏多明我接了句︰「他會讓你去的。」
***獨家制作***bbs.***
雅倬自己進廚房,總算看到爐上還在小火悶煮的解酒茶。他找了一只斜耳馬克杯,走到爐台前,關火,給自己倒了一杯解酒茶,坐在料理台旁,想些事,喝了半杯燙舌茶飲,才覺得清醒。他站起身,將杯里的茶添滿,轉出廚房,上樓,回茶廳。
「你們兄妹一大早吵成這個樣子,」松流遠站在茶廳中央,攤攤手,挽起衣袖,開始搬正翻倒的茶幾、歪斜的躺椅。「奧爾真可憐,難怪要逃,」順手撿起地毯上的茶碗——沒破!他挑眉,這是個好兆頭。